第一回 东行避祸难如愿,得见儒门剑掌决(1 / 2)

大胤顺平二十九年十二月末,东莱城码头上,晴空万里,海风却大。

“船家,今日可出得海吗?”

皮肤黝黑的渔民整理着渔网,不耐烦地答道:“出不得!出不得!最近海上风浪太大,渔船都不敢下海捕鱼!”

在一旁洗衣的老妇却比渔民还不耐烦,把棒槌在木盆里敲得砰砰响,脸上皱纹像极了西域风蚀的岩石。她不用看也知道问话的人是谁,这和尚来这里快一个月了,每天都来码头上问同样的问题,无奈这些日子海上不太平,确实出不得海。

这和尚便是鸠摩罗,他双掌合十,像渔夫施了一礼,正准备再去问下一个船家,老妇却指着一艘大船道:“和尚如果执意要出海,可问问那些倭人,他们的船大,胆子可更大,一到了海上杀人越货可没少干。”

鸠摩罗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和倭人打交道,他虽通晓数十国语言却不会倭语,再加上这些倭人居然汉字也不识几个。连写带比划他也试过,不用片刻功夫,这倭人就对他拔刀相向。此时东渡的季风已经快到末尾了,鸠摩罗心中忧虑,走到了一间茶铺外坐下,只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位通晓倭语的人。

这时茶铺内传来听不懂的话语,好像两个倭人在争吵,不一会儿便掀了桌子,店家慌忙躲了出来。不一会儿,一个浪人便被踹飞了出来。这浪人龇牙乱叫,倒地后马上坐起身来,双手已按在刀上。

鸠摩罗却见一道青色人影从铺内冲了出来,一手按在了浪人刀柄上,嘴里还念着“臭倭寇,讲不过老子就吵架,吵不过老子就想动手!”但看打扮像是个书生。

只见浪人一记飞踢,逼开了青衣书生,刀刚拔出小半,又被书生拍了回去。浪人又急又恼,又交手了五招愣是拔不出刀来。

只听得那书生又叽里呱啦了一番,那浪人拔不出长刀,便反手拔出了短刀,气急败坏的胡乱挥舞。

那洗衣服的老妇,便是茶铺店家的老娘,听得家里茶铺被人砸了,慌忙跑来劝阻。她见倭人拔刀乱砍,连忙摆着手辩解着。两人语言不通,老妇比划得越急,浪人的刀也挥得越快。不一会儿,那浪人索性便一把抓过老妇,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对着书生怒吼着。

这书生也没跟浪人废话,抽剑一拍,便将浪人手腕拍断,一把拉开了老妇。

鸠摩罗微微侧目,这书生出手的速度非同一般是个高手。

那浪人捂着手腕,同是叽里呱啦几句话,便连滚带爬的往倭船跑去。

那书生把老妇扶到一旁,却抽出个凳子坐下,喊道:“来来来,老子可不怕!”

鸠摩罗心想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还未见过如此粗鲁的儒门高手。

突然,那老妇竟然发起失心疯来。她两只拳头捶向了书生,见书生没反应,又使劲推了一下,这一推反而让自己退了几步险些摔倒,踉踉跄跄又跑了上去,指着书生开始骂,骂急了还啐了书生脸上一口老痰。

鸠摩罗担心这书生发怒,忙站起身来,却见这书生用袖子擦了擦脸,给老妇鞠躬道:“此番是我冲动了,老太太息怒,这便先赔你损失!”说罢,取出来一吊钱来放在桌上。老妇一见这阵势也不恼了,便招呼儿子过来数钱。

那书生站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这倭船少则能装几十个倭奴,待会儿动起手,怕是不够赔。”说罢,又取了两吊钱出来,竟然原地蹦了蹦,继续说道:“这下老子身轻如燕了。”

鸠摩罗不禁莞尔,正欲攀谈,那浪人却带人杀了回来。

为首的浪人身形消瘦,额前有一条束带,将长发拢至耳旁垂于胸前,不似其他浪人有剃头的痕迹。服饰也是别具一格,颜色朴素却极为精致,眼睛闭着,面无表情,双手交叉于胸前,如同盲人一般,侧着耳朵在听受伤的浪人诉苦。不过他似乎也没认真听,伸出一只手,往那浪人伤处一捏,那人便疼得嚎了起来,丢下一句便走了。

那受伤浪人嚎了一会儿,才走到书生面前,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说了几句,书生也点头说了几句。待那浪人离开,书生衣袖在桌面上一挥,竟无声无息卷走了一吊钱。

“儿子,怎么少了一吊钱?”

那老妇疑惑声音传来,鸠摩罗只见得那母子找了桌子上又找桌子下,差点笑出了声,只得掩面起身,偷偷跟上了书生。

鸠摩罗尾随了约莫二里地,就进入了一片树林。这一地的枯枝败叶,轻轻踩上去也会发出松脆的声响,鸠摩罗正在犹豫,只听得那书生冲他喊道:“和尚,跟着我作甚?”

鸠摩罗见被识破,只得屈躬合掌道:“施主,贫僧有事相求!”他只见一双脚落入自己眼帘,竟然未发出半分声响。

书生道:“我叫殷九刻,你是何人?”

鸠摩罗大喜道:“阁下便是‘太狂生’殷九刻?可认得慕容白?”

那书生冷哼一声,说道:“自然认识,敢问法师名讳?”

鸠摩罗报上身份,那书生却傲慢之极,只说不认识。

殷九刻,自号“太狂生”,虽然年过四十,仍爱作书生打扮,长相也略显年轻,只有眼角的皱纹能暴露一丝年龄。此人学识武功并不逊色六部大夫,只是性格傲慢,目空一切。但又对老弱妇孺极其忍让,行事又颇有豪侠之风,因此在儒门中评价不低。六部考学曾惜败于慕容白,但他对自己的失败也从不找借口。有好事者在他面前拿他们二人剑技作比较,他虽面露不快,但却直言自己技不如人。

鸠摩罗正想道明来意,殷九刻却挺剑指着鸠摩罗身后说道:“和尚让开,等会儿误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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