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守桥人（1 / 1）

新来的副中队长穆烟云，在刑警大队也是一个奇人。他是1976年出生的人，比夏言整整大了一轮，他既不是魏小钢那种“警二代”，也不是童慧那种“官二代”，靠着绝世混功在刑警队如鱼得水。他嗓子沙哑，笑起来的声音是“嘎嘎嘎”的，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蛤蟆”。至于这次重组情报中队，为什么任命他为副中队长而不是中队长，夏言以后就会知道了。

岁末年初是盗窃案件的高发时节，淮阴区每天都有几起电摩被盗案件发生，群众反映治安环境不好，引起了局领导的重视。当年没有微信抖音之类的自媒体，不然发到网上影响将更坏。分管刑侦的局领导亲自到刑警大队开会商讨对策。刑警大队长郑学民这时候已经调走了，由淮西中队长唐夏接任，但是没有正式任命，因此对外还是称呼“刑警大队负责人”这一别扭呢称呼，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内部还是称呼他为大队长。唐夏这个人和郑学民不一样，他酒量不大，也不爱组织大队聚餐喝酒，是个好大喜功，急于干出成绩，在领导面前表现的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大队全体男民警轮流晚上到长江大桥守夜，盘查可疑人员，截获过往车辆，希望能有所收获。情报中队自然也要参与其中。

这一天，刚好轮到情报中队值班，在大队吃完晚饭，穆烟云就带着夏言出发了。二人到车库里，开起了情报中队唯一的一台破旧的黑色桑塔纳2000。穆烟云把钥匙插进车门，钻进驾驶室内，夏言也跟着进了副驾驶室。这辆车的破旧程度是夏言见到过最烂的，一看就是挑剩下的：车辆的门轴已经生锈，需要用很大力气才能关上；车门和车窗之间的密封条已经老化，外面的寒风可以透进来。穆烟云将钥匙插进点火器，用力拧了一下，表盘开始转动，车辆发出了一阵沙哑而低沉的轰鸣声，似乎在表明它的服役年限已经很久了。车辆的档位是倒车档在前面，这是老德系车的通用设计，一般人开不习惯，况且档位也非常难挂进去，需要用力按下去，才能挂进档位。穆烟云用力踩着油门，车子猛然往前冲了一下，还好夏言一上车就系好了安全带，才没有往前栽过去。这辆破车摇摇晃晃，驶出分局大院，朝着长江大桥开去。

到了长江大桥，穆烟云将车靠在路边，费劲地拉上生锈的手刹，把车子熄了火，停在上桥口的位置，说：“我们就停在这里吧，这是个很好的观察位置，可以看到桥上的情况。”夏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跟他所说的一样，心想：老穆虽然天天没有一个正经样，但实际上在刑警大队还是经历丰富，有着多年的侦查经验。二人随后下了车，到桥上去看看。

当天晚上很冷，气温很低，穆烟云和夏言都穿着厚厚的冬执勤服，戴着大檐帽，但是还是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二人在上桥口到收费站的这一段距离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希望通过运动来暖和暖和身子。

夏言看着夜晚的长江大桥，桥身上闪烁着灯光，如同一条金色的长龙，在漆黑的夜空下，盘踞在长江上。卷起的寒风，夹杂着点点雪花，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虽然已经是晚上，大桥上车辆依然川流不息，很多大货车装载着满车的货物，驶向北方的临省。

穆烟云则没有夏言的兴致，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随后又掏出一个打火机，他用左手挡风，右手拿着打火机点火，娴熟地把嘴里的烟凑过去点着，猛吸了两口，用两指夹着烟，吐出几个烟圈来。从晚上七点开始，到晚上十一点，这四个小时他大概已经抽了小半包烟。

二人在外面走了四个多小时，仍然没有什么收获。穆烟云就对夏言说：“兄弟，你先在外面继续巡一下，我到车里去休息一会，一个小时后我再换你出来，我们轮流休息。”夏言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就点点头，穆烟云就钻进那辆破桑塔纳里，双手环抱，坐在驾驶室内打起盹来。

夏言则继续在外面来来回回走着。当时的收费站还没有自动取卡或者ETC的功能，所以只能靠人工收费。这些收费员，大多数都是临时工，性别多为女性，干这行也比较辛苦，工资也不高。相比于分局的女警，待遇如同天上地下，女警不用出警，也不用巡逻守卡，这种工作条件是收费员小姐姐羡慕不来的。夏言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他远远望着女收费员，她似乎也是满面倦容，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后又强打精神，给路过收费站的司机发卡。夏言又巡了半个钟头，就返回到上桥口停车的位置，换穆烟云来巡逻。

老穆下了车，点了一支烟出去了，留夏言一个人坐在车上。车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服，寒风可以透过车门车窗的缝隙钻进来。夏言不禁拉了拉冬执勤服的拉链，让脖子上那圈兔毛围着脖子更紧一点，双手环抱缩成一团，好让自己更暖和一些。虽然老穆早就开启了车内空调，但是制热效果不太好，毕竟这车太破旧了。不过夏言实在是太困了，就这样都能坐着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烟云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打开了车门，一阵冷风吹过来，伴随着老穆的喊声：“小夏，快起来，发现了可疑人员车辆！”“什么嘛！”夏言打了个激灵，嘴里喃喃抱怨道。但他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下了车，看车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装备，拿了一根甩棍就跟着穆烟云下了车，急急忙忙向收费站跑去。

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收费站卡口的位置。二人跑到车子旁边，对驾驶室的人说：“你好，我们是淮阴区公安局的，请出示你的身份证和驾照。”驾驶室内是一名瘦瘦的中年男子，他配合地把证件交给了穆烟云。穆烟云仔细查阅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把证件丢还给了他。但穆烟云用眼神的余光中，看出他车内似乎有些异样，就说：“麻烦你下车一下，配合我们检查。”

中年男子顿时显现出慌张的神情，他并没有听从命令，却将手放在方向盘上。穆烟云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中年男子急忙去放下手刹，却被穆烟云拉住了手臂。穆烟云大叫夏言：“小夏，快过来帮忙！”夏言迅速甩开甩棍，伸进驾驶室的车窗内，用棍子击打中年男子。但在二人的夹攻下，中年男子还是放下了手刹，一脚踩在油门上，把二人搞了一个趔趄，随后迅速直接大力冲卡，只听到“咣当”一声，收费站的横杆被汽车撞断了，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开上长江大桥，消失在夜色里。

“唉！”穆烟云叹了叹气：“以我的直觉，这家伙是条大鱼，看上去像毒驾，抓回来做尿检大概率不过关，车里很有可能有货（毒品），否则他不会那么紧张的。”“那……我们开车去追吧？”夏言说道。“算咯，兄弟，就我们中队这辆破桑塔纳，想追上人家的车那是做梦，别白费功夫了。”穆烟云有点懊恼，不过作为一个老刑侦，这种扑空的事情经历的太多，早就习惯了。“收队吧，今天搞得差不多啦。”冷得要死的夏言，听到穆烟云这句话如释重负，急忙跟着钻进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向着分局的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