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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轮到吕惠卿要在迩英殿讲《尚书》。因为上次司马光一众旧党把他喷惨了,王安石特意知会新荆,让他确保这回不会再因为病假耽误正事,并把章惇留在司里稳定大局。

新荆到迩英殿一看,除了常规的侍读、侍讲诸臣,旧党的几位要员也都在场,除司马光外,甚至还有枢密使文彦博,御史中丞吕公著,态度不明朗的判尚书孝功、同知太常礼院刘颁等人。神宗似乎也不太清楚今天人怎么这么多,不过大家热爱学习的精神是值得鼓励的,想听课,那就听吧。

吕惠卿谢了皇帝,先讲了《周礼天官》,道:“实变而虚守,物常变而理不常变。”

赵顼点了点头。吕惠卿这次的内容,其实还是上次基础上的进一步深入,想必是有备而来。迩英阁与延义阁是当年宋仁宗选定的经筵之所,并曾在其屏风上抄写《尚书·无逸篇》,以此表明心迹。吕惠卿的选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司马光也察觉了这一点。但对于吕惠卿的钻研,他向来是归结为“钻营”。他很反感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这时候已经不愿再听下去,道:“离题万里,成何体统?曲解典籍,其心为何!”

“不然。”吕惠卿朗朗道,“上次,司马公说萧规曹随,说历史上的圣贤君臣都不曾改变祖宗旧法。臣私以为,这何尝不是对典籍的曲解。萧规曹随,难道是要求大臣一成不变吗?”他续道,“汉初,萧何佐高祖立法三章,可是他为相之后,衍为九章,说明萧何自己就不曾固守其法,是在变法!汉初萧何所制定的律法,其中挟书律、三族令,在惠帝时即被废除;有关诽谤和妖言治罪的律法,则是在汉文帝时被废除。如此之多的变化,难道不是变法吗?”

司马光前奏道:“布法象魏,布旧法也,何名为变!吕惠卿徒逞口舌之快,而不守祖宗之规;徒以变法为乐,而不恤苍生之苦。治天下,譬如居室,敞坏则修理,非大坏不可更造也。”

吕惠卿早有准备。说道:“司马公此言误矣!将变法比作修理居室,极为不妥。房屋鄙陋,若是小损,则应小修,若是大损,则可大修,司马公言之凿凿,非大坏不更造,是要将房屋推倒重建不成?宋室方健,帝祚长存,官家春秋鼎盛,司马公在此妄言‘更造’,又是何意?”

司马光素来不喜吕惠卿,此刻吕惠卿言语锋利,极其刻薄,司马光怒意陡升,还未喝止,身边的人先一步迈了出去。

王安石也察觉了问题,吕惠卿说得有点过了。但他晚了一步。

枢密院王劫面朝天子,奏道:“陛下明鉴,司马公所言,仅作比喻,谈及‘更造’之难,是为‘良匠美材’之缺而担忧,怎有他心?!吕惠卿强词傲端、慢诬大臣。此等狂悖之徒,岂能容之!”

赵顼心底叹气,挥手制止:“不必争论过多。”

“陛下仁慈。”王劫仍不退下,“然而吕惠卿轻诬大臣,非一日所为,臣今日要弹劾参知政事王安石以变法为借口,结朋党以兴小人,聚小人以扰天下,居心叵测,动荡朝廷!”

神宗:……

神宗看向王安石。王安石也很烦,他推荐了几个年轻人干活,还不行了是吧。

王安石施礼道:“臣认为,吕惠卿并无大错……”

“吕惠卿无大错,那其他人呢?”王劫还在继续,“吕惠卿诽谤大臣,王雱品行不端,泥沙俱下,王安石,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王安石一愣。他不知道自己今天面对的罪名里不仅有用人失当,还有教子无方。

“陛下,”王劫面奏神宗,恳切道,“王雱亲昵同性,与新荆日夜放逸,行为失当,伤风败俗,王安石在其中难辞其咎。”

神宗立刻看向王安石,王安石立刻看向新荆,然而新荆已经凝固了。

吕惠卿:哇哦。

迩英殿陷入了一阵宁静。旧党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这次发难的内容,司马光不动声色,而吕公著看起来则已经傻了。

王劫试图唤回大家的灵魂,朗声道:“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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