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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荆之前曾设法给旧荆提过三个要紧的事,但是由于王安石本人的自信——“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自信啊。”by心情复杂的新荆——这条路走得并不是非常顺。

第一件事,提早准备抗旱。

第二件事,人事关系调整和干部队伍专业化。

第三件事,推出一套与能与改革事业紧密配合、亲密合作的纪检监察系统。

抗旱无需多言。大宋的根基仍旧是农业,熙宁七年天下大旱,饥民流离失所,郑侠作《流民图》,才有了宋神宗早些年对新法最大的一次动摇,王安石罢相,埋下无数隐患与危机。

这事儿必须提前准备,宋朝农业基本还是靠天吃饭,现在改变不了气象,就只能防患于未然。天上不降雨水,农业要么得依赖地表水,要么得依赖地下水。河南河北地下水还算丰富,但人民打井技术很有限,没有水泵的情况下,灌溉难度太大。

地下水的路走不通,就得走地表水的路。蓄地表水,要么指望水库,要么指望塘坝,但二者大都适应于山区或丘陵,未来可以在黄河下游的山东丘陵搞一下试点,但现在还用不上。

于是只剩下开挖灌渠这一个办法。秦始皇当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工郑国渠,就是为了保农业。计划非常丰满,却仍然差点栽在郑国身上。

当年的郑国,就宛如现在的沈括。沈括比郑国优势的地方在于他不会背叛大宋,但他的劣势是身兼数职,根本忙不过来。前几天新荆才终于逮着他,摁在樊楼里用好酒好肉套话,把这人的底摸清楚了,发现他确实能搞水利,但是这家伙居然同时也能搞地质,搞石油化工,搞天文气象,搞数学精算,搞外交谈判,搞军事发明。

旧荆已经先他一步把沈括安排去治河了,现在趁着能近距离接触神宗,得抓紧让领导把他弄回来。沈括只有一个,不能让他在一线干活,得让他教书育人,最低限度要带出几个学生。

“为什么?”神宗道,“卿打算把沈存中派去太学不成?”

“臣目前不打算改革太学。”新荆思索片刻,道,“大宋太学生,未来还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这是新荆和神宗近期的若干对话之一。此时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内侍和宫人早已经离开,紫色的帷幕重重叠叠地垂落,一眼望不到尽头,十几步之外的烛台上,金翅鸟昂首欲飞,在帷幕上投下轻轻晃动的影子,像是黑色的灵翰飞过金与紫色的山峦。

赵顼身着淡黄色的便袍,龙纹是金丝银线交错绣成,只在烛光照耀时才显现,当他信步行走,龙也变换身形,腾云吐雾,于是赵顼本人成了这幅艺术品的生命之源。

新荆承认,这样的场景,赋予了大宋天子更加神秘的氛围。这令他不由得屏息,哪怕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将这种神秘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这样……可不太妙。新荆心想。前几日他还在内心痛斥赵顼因为王安石罢相而变得患得患失,现在他自己反倒是仅仅因为回到了神宗身边,就被丝丝缕缕的旧日光景撩得微醺了。

人不能太怀旧了。他心道,怀旧,就容易出事。

“卿似乎对言官颇有不满。”神宗说道,“这是为何?”

“倒不是不满……”新荆回过神,“制置三司条例司里,缺少一个能进行自我约束的内部结构。言官们现在是单方面批评变法这个概念,打算从根本上推翻它;而变法本身需要自上而下严格的执行制度,指望言官们来做这事,怕是不行。”

神宗微微眯起眼。

新荆一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触到了逆鳞。——但是,为什么?!

神宗缓缓道:“卿是想让朕,派人在制置三司条例司里监视王安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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