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凰涅槃出永子（2 / 2）

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手中银光闪烁的棋子，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惊喜。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正在天宫之中，脚下是一个广袤无比的棋盘，棋盘上的经纬线，仔细看时，分明是若干江河和山脉，其中一条江就叫怒江，一座山就叫高黎贡山。

瞪大眼睛，他见证了一枚棋子的诞生。

在历史叙事中，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名字注定会被正统史家遗忘——段鸿。这个来自高黎贡山的奇异男子，曾克服艰难险阻走出大理国来到唐长安，担任过翰林院的棋待诏一职，负责陪伴皇帝下棋娱乐。

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其实棋待诏还有一个兼职，负责保管御用的京城珠宝玉器库。一天，珠宝玉器库发生了一起失火事件，尽管段鸿其时并非当值，对此事毫不知情，但作为库房的责任人之一，他也受到牵连，被贬谪回乡，结束了他在翰林院的生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段鸿并没有感到丝毫怨怼。相反，他觉得离开了繁华喧嚣的京城，这或许是一种解脱。

在家乡的日子里，段鸿重拾旧日爱好，与亲友对弈、品茗、垂钓，闲游山水之间，他渐渐发现，原来远离官场的纷扰，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京师生活和珠宝库失火事件的记忆逐渐随风而去。

唯一让段鸿不能释怀的是，在他的记忆深处，失火后的珠宝中许多都变成了黑白两种颜色，虽然他不懂其中的道理，但感到这其中必有奥秘。

一天，在与友人对弈的时候，所用陶制棋子大为不堪，粗糙丑陋，手感沉重，如果能有一款质地优良而细腻如玉的棋子该有多好。

他的家乡是“南红”的主产地，盛产各种珠宝玉器，匠人们将其加工成各种首饰、挂件和玉佩，被马帮们销售到远方。加工产生的边角废料没人稀罕，就被丢弃了。

他造了一间土炉，把自己所能搜集到的南红废料放入炉中煅烧，经过多次实验，最后主要选择琥珀、翡翠和玛瑙这三种原料，再与其他宝石搭配，终于得到了当初在京师珠宝库失火后所见到的黑白两种颜色的合成物，稍加打磨就能当棋子用了。

但如果想要得到大小均匀、色泽统一的棋子，就必须精工打磨很长时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变数，一不小心便会把棋子毁掉。

段鸿为此甚是苦恼。一个落雨天，他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避雨，无意发现雨水从曼陀罗花上滴落，落入池塘的瞬间形成一个个圆润的小水泡。他“腾”地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开口喊到：“有了！有了！水滴！水滴！就用水滴法！”

他将融化成液体的南红用小铁勺舀起来，然后滴落在瓷片之上，一滴又一滴，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很快就形成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棋子。

著名的永子就此横空出世。

段鸿手工滴制的永子仿佛有了神灵的造化，可以像飞鸟那样自由穿梭于当下和远古之间，于是欧阳修就看到了那一黑一白两只神奇的鸟儿。

那一黑一白两只鸟儿已经不见了，欧阳修心里明白那两只鸟儿飞往了遥远的高黎贡山。

因为，那是它们的来处。

过了许久，欧阳修在弥留之际醒过来，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梦。

那匹白马，原来是他手中紧握的一枚白色永子。

神思恍惚之中，他的眼睛里充满接近静止的波动，无人知晓他究竟是悲伤、忧愁抑或痛苦，他只是久久站立在那里，很虚弱的样子，仿佛只要一阵风吹来就可以将他扑倒，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对了，其实他并没有站立着，而是躺在那里，躺在病榻之上，想像自己站在有风的空旷山野之中。

他知道，自己作为北宋重臣、文坛宿将、父母之子、子女之父、夫人丈夫、情人之梦、友好知己和门生师父的形象，已经越来越模糊，很快便会化为一个通体透明的水滴，融入那奔腾不息的岁月之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