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道别31（1 / 1）

自己男人赚的血汗钱，花起来没什么心里负担。三妮这次下足了本钱，给自己那个严肃的爹买了两瓶鹿邑大曲，还买了整整一斤油果子，两罐子这时节算得上轻奢侈品的麦乳精，两罐子糖水桔子罐头。放在走亲戚专用的挎篮子里面，故意用了一小块方巾盖着隐约露出礼品的边角。

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挎着篮子，刚走进这个叫做柳杭的大村子，就被一堆小孩儿围了上来。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三妮看着长大的，给每个孩子都分了点油条，这是三妮在传递自己回来走亲戚的信息呢。这些孩子的娘们，很多都是她儿时的玩伴。

小媳妇们之间回娘家比的就是谁拿回来的礼品多，谁拿回来的吃食贵。就像刚结婚没多久那次回娘家，三妮带了几根油条，还不够分给一进村遇到的相熟的孩子们呢。不分吧，孩子们可是一点也不客气，立马会传出来小气抠搜的名声。分给他们吧，自己的娘家人口也多，这就是没钱造就的尴尬境地呀。

回到娘家，爹妈和大哥都去地里干活去了，自己的小弟飞奔着跑去地里喊他们回来。家里还有嫂子和大哥家里的女儿，四妹五妹小妹......幸好这次带的东西多，每个人用开水泡一碗之前说过的糖水油条绰绰有余。

看着嫂子忙里忙外的招待她，三妮真是感觉到自己是个客人了......是啊，出了门子的闺女再回来，可不就是客人了，这还是女婿没跟着回来。女婿一块回来了，更会被奉为上宾。朴素的寓意就是，在娘家招待好姑爷，姑爷回了家更加善待自己家的闺女。

过了没多久，小弟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说是他们的爹要把自己家里的地锄一遍再回来，最近农忙可不敢耽误。自己家里的老习惯根深蒂固，一群弟弟妹妹围着麦乳精，桔子罐头流口水，但是谁也不敢造次。

当爹的不拆封，给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碰。其实呀，这些东西多半会被爹娘收藏起来，留着中秋过年之类的重要节气走亲戚用。反倒是油条这玩意不经放，肯定是今天都必须吃完。

三妮在屋里到处转啊转，四处摸啊摸，自己生长了十几年的小院子，每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三姐，爹娘给我说了隔壁王辛庄的人家......”四妹羞涩的跟她汇报最新情况。一转眼，四妹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一直到临近吃午饭时间，自己那个木匠爹才扛着锄头领着娘和大哥慢悠悠的走了回来。看了眼两瓶鹿邑大曲满意的露出了笑脸，收回了自己的房间，吩咐嫂子去集上买点猪头肉，中午加个荤菜招待回门子的三闺女。

吃完饭，三妮拉着娘进了里屋，低声的跟娘说了孟良的打算。娘当时就红了眼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呀，嫁了个能折腾的这就得跟着满世界跑呀。三妮看见娘哭了，自己也忍耐不住压抑已久的情绪，默默地流出了眼泪。

“哭什么哭！一个两个没出息的样子！我看老三女婿是个有本事的，前一阵碰见亲家了，那腰杆子直的，那脑袋昂的，不都是孟良争气给他爹争取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只要能赚钱，在哪生活不是生活？天天在这一亩三分地能有啥出息？”

老爹进来劈头盖脸的给哭哭啼啼的娘儿俩一顿教训，但是眼尖的三妮还是看见了老爹不经意的把十块钱偷偷塞进了娘亲的口袋里。“以后跑远了，常捎信回来......”说完又扛着锄头下地去了。大哥是个窝囊脾气，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而且在家里没啥地位，只能连忙跟着爹去干活。临走前握着三妮的手“三妹，当哥的兜里也没钱没法给你路上买点吃的，希望你去了那边顺顺利利，常回家来看看......”说完偷瞄了一眼嫂子，也扛着锄头走了。

娘亲拉着三妮在里屋，絮叨了许久。珍而重之的拿出了那张十块钱票子“老三呀，去了那边想回来一趟就不容易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你......这点钱也别嫌少，恁爹还要准备老四的嫁妆，要不然还能多拿点。你拿着，路上买点吃的，都说穷家富路，路上别心疼钱，安全到了那边尽快捎信回来，这边就不挂念了......”

娘儿俩又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都微微昏暗了，三妮才道别了泪眼婆娑的娘亲和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带着懵懂无知的宝贝女儿满心沉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一直到吃完晚饭，三妮都没有缓过来神，依然没有从跟娘家人离别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饭后，婆婆笑眯眯的过来找到了三妮“他大嫂，我跟恁爹商量了，这个老大邮回来的钱还是让新良装着吧。你路上还要照看妞妞，抱着孩子掏个钱也不方便。别再掏丢了”

三妮沉浸在离别的情绪之中，懵懵懂懂的把路上的财政大权交给了二弟。算了算日子，家里人商量着准备让三妮和新良到每一家亲戚门上都串个门子再走。这一走，往最短了说也起码三两年的回不来。孟良的爷爷家，姥姥家，三叔家，大姑二姑三姑家......

孟良的爷爷最是疼爱自己的长孙，爱屋及乌之下，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往妞妞的衣服里也塞了十块钱。走亲戚走了三天之后，终于到了收拾行李的时候了。三妮的东西很少，除了自己的两身衣服，妞妞的几身小衣服，甚至连一件像样子的棉衣也没有。一个小时都没用完，她就打包好了自己娘儿俩的所有行李。

这时候老二新良也骑着自行车从县里回来了，带回来两张明天一早去省城郑州的汽车票。拿到车票这一刻，三妮才最终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走了，要离开这边生她养她的土地，去往大西北那边完全陌生的地方。

心中有对夫妻团聚的欢喜，也有对娘家亲人的不舍，还有对第一次出远门的恐惧，一晚上辗转反侧东想想西想想，始终睡不着。一直到天都蒙蒙亮了，她才强迫自己睡一会，养一下精神，白天还要赶路呢。

三妮从小到大，出门最远也就是结婚前孟良带她去县城买了一身新衣服那次。她此时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将近三千七百公里的路程是多么多么的遥远，路上又会怎样怎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