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1 / 1）

接下来，连续两天晚上，窦笑云都听到从李佳房间里传来她对着电话吵架的声音，有时伴有哭声。

日子就是这样简单重复，但又过得飞快。寒假很快到来，窦笑云提前订好火车票，想到回家还是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但是此次家的终点站不再是家乡，而是母亲和赵叔叔所在的城市贵良。这是窦笑云第一次去那里。看来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贡市工作，其实不是遥远，而是更近。

贵良虽然也在南方，但是冬天跟家乡的冬天一样冷。吃一碗母亲煮的烩面便觉得心里暖和和的。虽说与赵叔叔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却并没有生分感，这也许就是缘分。母亲和赵叔叔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但是对自己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小云，等你嫁人，以后我就去那里给你带娃。我就你一个小妮，你赵叔叔之前也是一个人，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帮。

要是我不嫁人呢？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些啥话呢！

好好好，新年的目标努力嫁人，努力工作，努力把你们接到贡市去。

我们不需要你努力接我们，到时我们凑点钱给你在贡市买个房子，我们自己厚着脸皮过来。

不知从何时起，过年已渐渐失去年味，在异地过年更是如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三个人一起过年的情景了。过去，要么窦笑云和母亲单独过，显得冷清；要么去舅舅家过，又显得过于热闹反而衬得内心更孤独。就这样挺好，三口之家，此刻恰到好处。这种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光景了。那时父母还没离婚，家乡的年味儿是从小年就开始了。小年祭灶，家家用豆腐、白菜、粉条、海带等制成“祭灶汤”老灶爷的牌位前面，再供上用麦糖饴做的芝麻酥来作为“祭灶糖”。还有炸年货，也叫“过油”，寓意越过越有。可以炸鱼代表年年有余，炸春卷代表黄金万两，炸藕夹代表和和美美……那时候窦笑云最喜欢吃的就是炸春卷，可以吃得来撑到喊肚子疼。炸年货时有讲究，不可以乱说话。食神会来到灶边，因此不让说话，怕惊动食神，也怕小孩子说错话得罪食神。当然还有吃饺子，逛庙会……

窦笑云正回味之际，父亲打电话过来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母亲正好也在接一个电话，边说话边走出去了。父亲在电话里说在微信里转了六百块钱，让窦笑云收一下，再确认了一下窦笑云是在哪里过年。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窦笑云也不知道说啥，她跟父亲从来都不知道说啥。

赵叔叔带着窦笑云和母亲在贵良闲逛，逛逛景点、拍拍照，大城市的年味不地道，但是够官方。至少有庙会逛，窦笑云看到了当地特色活动打糍粑，觉得有意思。吃了堪称当地一绝的羊肉粉、丝娃娃……

今年的年过得很新奇，窦笑云发了朋友圈，李佳以为她是去外地旅游过年了。窦笑云想谁会过年的时候选择去一个和家乡差不多冷的地方旅游，如果真是旅游过年，肯定选海南和云南。

李佳过年的终点站也并不是家乡，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过年别人是回家，她是出远门。不过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父母在湖城。从初中开始，过年车票的终点站都是那里。但是湖城并不是她喜欢的地方，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不喜欢，所以也并没有把工作签到那里去。又或许是从来都离父母很远，已经习惯到亲近会不习惯的地步。每次到站，父亲都会在出站口等着，这次也不例外。父亲一见到李佳便把女儿的背包拿下来自己背着。回到他们住处的时候，母亲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父母在湖城进的厂，专门生产床上用品，计件付费。所以为了赚更多的钱，父母平日里都是省吃俭用，分秒必争，厂里和职工宿舍两点一线。从不出门逛街。所以即便他们在湖城呆了那么多年，他们对这座城市是不了解的。这是李佳领工资的第一年，她带着父母走出了工厂，进到了市中心的商场，看了长江和黄鹤楼，第一次真正见识这座呆了十多年的城市的繁华和底蕴。

袁峰的年就过得相对热闹些。今年大家团年，大伯家二伯家姑妈家再加上自己家，就在贡市大伯家一起过。大家一起把年夜饭做出来吃了，再给远方的亲朋好友电话拜年，然后各自组队打麻将和纸牌。袁峰没有那些爱好，他帮着伯娘们把碗筷收拾好，然后拿出五个小红包分别派发给五个小辈。长辈们都说袁峰不用这样客气，调侃她把钱存起来等买了房子娶了媳妇再说。晚上大家打牌的时候，袁峰和小辈们就看春晚，偶尔闲聊。大概由于他是老师，他说话的时候，小辈们都会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表现出很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因为大人们总说，你们都向你小袁叔叔学习学习，老师懂得最多。袁峰中午给窦笑云和李佳都发了微信拜年。李佳立马就回复了他，而窦笑云直到现在还没见回复。他就再给她发了一条“你在干嘛？”

这次窦笑云立马就回复了，她说白天都在外面逛，忙着给妈妈和叔叔拍照。刚想回复消息没想到袁峰就又发消息来了。二人你来我往地聊起来了，直到十二点跨年。窦笑云回了句“我撑不住了”就没再回复，袁峰发了句“晚安”，便退出和窦笑云的聊天窗口。退出来才看到李佳两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在干嘛”。

初一晚上，大家提议去看灯会，袁峰没有去。他想着窦笑云一定还没看过灯会，打算到时带她一起去。

开学前五天，窦笑云和李佳都回到了贡市。窦笑云给李佳和袁峰带了特产脆哨和辣子鸡，而李佳则带了一大条腌鱼回来，来自长江的鱼腌制而成，至少当时的贡市是吃不到的。三人的新年第一聚还是在窦笑云和李佳的宿舍里。特产加上窦笑云做的菜，这次李佳也炒了一个番茄炒蛋，慢慢一桌子菜。袁峰这次只买了一大瓶果汁来，因为来之前李佳就打电话交代他要是再买些牛奶水果之类的像走亲戚一样的东西，以后就不聚餐了。袁峰知道是开玩笑，但是也照办了。

袁峰提议去看灯会。李佳说灯会年年都看，没啥看头。可是窦笑云没看过，于是李佳和袁峰便算是尽地主之谊带着她去看。那一年是羊年，一进大门口便是喜气洋洋的“三羊开泰”灯组，袁峰说生肖主题是每年灯会的常设主题。贡市的彩灯为本地一绝，闻名中外，制灯师傅们的作品甚至已走上国际舞台，这便是贡市灯会的魅力。袁峰听大伯他们说过，今年还首次引入了冰灯，值得一看。一路上，窦笑云和李佳不停地拍照。尤其是窦笑云觉得这些灯组造型奇特，多姿绚烂，比她在家乡庙会上看过灯精彩许多。李佳也不说没看头了，应该说每年的灯会都各具特色，看看这人流如织的盛况便知道了。袁峰则一路上负责讲解，窦笑云有什么不懂的，一提出来，袁峰马上就能从历史底蕴到现代技术给她讲得明明白白。窦笑云对他又加深了佩服，而同样作为本地人的李佳也不得不佩服他知识的渊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