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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皎月:“……”

倒不是说纯恋不好,但人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更直白原始的东西。

卢皎月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紫绛先前的说法在心底冒了个头,卢皎月不由地重新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起了这本画册。

不同于上一次照顾大众文盲率的纯粹图画内容,这一次的画册是有字的。相较于纯图画,文字具有更加丰富的承载信息的能力,于是这一次主人公背景要更加详实,是很经典的落第才子和贵府佳人的故事。

卢皎月的目光落在那段“才子被主考官刷下去,但是却阴差阳错被佳人相中的应考策答”的情节之上。

画册当然是以画为主,这应策的内容只是提了寥寥几句,但是确实足以显出见地。

卢皎月很清楚文人那一惯以男女之情比君臣之义的做法,就比如说那句知名“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1]”,这会儿大概是为了照顾她,对方灵活地调整了双方的性别,这段“被主考官刷下去,却被佳人相中”的情节就带上了明显的隐喻含义,几乎等同于大张旗鼓地说“朝中人不辨人才,只有皇后慧眼识珠”。

卢皎月:“……”

能看明白是能看明白,但是她有时候并不想做这种阅读理解!

本来想放松心情, 突然被工作背刺,实在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卢皎月翻了几页,决定还是暂时放过自己。

白日里和梁涣闹的别扭已经够惹人心烦了, 她这会儿不太想干正事。良好的休息本身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况且能想出这么别出心裁的自荐方式也是个妙人,她要是带着情绪看这东西, 对对方也不够尊重。

这么想着,卢皎月抬手就要把这画册收起来。

侍立在旁的宫女适时上前, “殿下要把这册子收起来吗?奴婢帮殿下放罢。”

这个小宫女生了张圆脸、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很是讨喜。

她本来是在外洒扫的粗使婢女,但因为行事稳重周到又不多话,在宫里露了几次脸后,被紫绛提到身边当副手培养着。方才紫绛被卢皎月打发出去了, 她便代紫绛守在旁边、以供主人传唤。

卢皎月没觉有什么不对, 这会儿听她这么说, 顺势点了下头,开口吩咐道:“不用收得太往里面,我明日还要拿出来看。”

那小宫女低声应了句“是”, 眼睛又瞥向另一本画册。

也就是那本“教学本”。

卢皎月:“……”

虽说这没什么不好叫人知道的,但也实在不必让那么多人知道。

她轻咳了声, “这本便不用收了, 暂且放在我这儿罢。”

当晚,卢皎月刚刚睡下,那半份画册就被送到了梁涣的寝宫。

梁涣神色冷静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某一页上:才子佳人泛舟湖上, 郎情妾意、好不令人羡慕。

梁涣看的却是这画的背景。

就算是再高明的画师也没有办法凭空造物,总要根据自己的经历见闻进行艺术加工, 梁攸尚毕竟长于宫中,所绘之景便不免带出了些痕迹,如今这湖畔的景色与兰苑有几分相似。

梁涣盯着看了许久。

盼喜当然不明白这一幕有什么特殊的,但是这画册里别的内容已经让他脸色苍白、背后的冷汗直冒。

一个王爷,送皇后这种东西……

皇后最近还病了,可别是相思病。

也不怪盼喜这么想,当年的刘美人现在的刘太妃以貌美冠绝后宫,就连后来年华老去、容色渐衰,也依旧美得风韵犹存,一直被先帝挂念在心上。韩王长相肖似其母,更添几分清俊,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姿容俊丽。

良久的沉默之后,梁涣开口,“第几次了?”

看白日里紫绛的表现,明显不是第一次拿到类似的画册。

他这么问了,底下的宫女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盼喜见这反应,心底一个咯噔:莫不是韩王和皇后早有首尾?

他只觉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

好在这会儿那宫女开了口,“奴婢也不知。”

像是害怕因此被降罪,她连忙接上话解释,“陛下吩咐过奴婢,不必去刻意探听消息,福意公公每次过来,都是紫绛姐姐亲自接待,到底何时送了画册,奴婢也无从得知。”

盼喜:“……”

看着皇帝随着这小宫女的话越来越沉的脸色,他不得过去捂住对方的嘴。

会不会说话啊?!

这种时候只道句“不知”就罢了,做什么非要扯上“谁去接待”?

还“每次”?!

这是怕陛下这股火烧得不够旺吗?

那宫女自然不知盼喜心底的言语,她这会儿正担心自己因为办事不力受责难,当然把知道的信息能说尽说。也是因为这个,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又补充:“奴婢知道的画册还有另一本,但因为殿下亲自收在寝殿之中,奴婢没法拿到。”

盼喜:“……”

这已经不是“不会说话”的程度了,这根本是在往草垛上扔火星子。

也不对……

这样的事就算再怎么描补,也没法用话带过去。

盼喜已经不敢去看梁涣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只拼命地对那宫女打眼色,没什么事赶紧请退,别待会儿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那小宫女自然领会到了盼喜的眼神,但是她实在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要命的东西,可她还是得说。要是这会儿不说出来,事后被陛下得知,那也一样得要了她的命!

就像是现在,她明知道御座上的那位恐怕心情恶劣至极,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这画册……殿下说明日要看。”

她还得把这册子带回芙蕖宫。

小宫女最后还是拿回了画册,脚底发软地离开了皇帝寝宫。

盼喜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只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也想脚底抹油地溜啊!

奈何皇帝不发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在旁侍立。

隔了好久,他终于听见一声沉着声的吩咐,“去找些人手,把兰池填了。”

盼喜连忙应声,心底却不觉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陛下会说“把韩王填了兰池”呢。

梁涣当然想要梁攸尚死,在很早以前就在想了,却不能用这么粗劣的法子。

有些事情,越是着急抹掉痕迹,越是容易留下证据。当年邝王是怎么出事的,他还没忘。

而相比于太子,梁攸尚可滑不留手多了。

但是没关系……

是人就会犯错,而梁攸尚的身份决定了,他一旦犯错,就是十死无生的大罪。

韩王府。

梁攸尚正紧张的攥着手里还没有开封的信,表情紧绷、神情凝重,像是要决定什么人生大事。

看还是不看,确实是个问题。

梁攸尚这次画册本来就是专门皇后画的,他让福意帮忙带话,也确实有按照对方的心意修改接下来故事发展的意思。

但是等拿到芙蕖宫的来信之后,他又陷入了纠结……

梁攸尚倒不是想食言。

但是万一对方想让他画那种内容,他到底应还是不应?

他倒不是对那些东西有什么避讳,对着别人,他大可以面不改色、侃侃而谈,但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画面落到那个人的眼中,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大概是梁攸尚纠结迟疑的时间实在太久,旁边的福意忍不住开口提醒,“殿下?”

您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再这么搓下去,手心里的汗可都把信上墨浸了。

梁攸尚总算被提醒得回了神,他一咬牙,把信拿了出来。

不就是画春宫吗?他又不是没画过?!

娟秀清丽的字迹映入眼中,但随着梁攸尚逐字逐句扫过去,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凝固。

梁攸尚设想过很多对方会给的回应,她或许会觉得这落魄才子门第太低、配不上相府千金,或许会嫌这故事庸俗老套、毫无新意,也或许会觉得无关赘言太多、显得啰嗦……他甚至连对方想看春宫图都想到了,但却偏没有猜到过这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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