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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和李枞安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两边也都换上了猎装出来了。

大抵是身份已经被揭开,敕娅渃也没做先前的男装打扮,一席合身的猎装,衬得她身姿窈窕。卢皎月猜测李枞安应当给下面的人下了什么“争取时间”的吩咐,这位桓羯公主连发辫都重新绑了一遍,上面坠着漂亮的宝石,是个很具异域风情的大美人。

卢皎月这么想着,忍不住看了梁涣一眼,却碰巧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对上对方眼底的担忧,卢皎月一怔,倒是忍不住笑起来:看起来这会儿爱情的火花还没有擦起来,梁涣还是胳膊肘往内拐的。

卢皎月给了梁涣一个放心的眼神,对着对面的草原公主拱了拱手,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敕娅渃可没有客气,她惯占先手,这会见卢皎月示意,更没有推让的意思。

当即挽弓纵马,马蹄轻灵地前跃,马上之人发辫随风扬起,上面点缀的一粒粒宝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是灿烂的、野性的、带着浓烈生命力的美。

卢皎月有点想去看梁涣,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和男主、女主、甚至他们未来的感情无关,单单这样的美丽本身就值得人专注地投以目光。

敕娅渃搭箭引弓、连发三箭,羽箭的破空声几乎连成一片,只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越过了靶子的区域,一勒马缰,轻快地调转过来马头。

她连靶子都没看一眼,已经高高地扬起头来,骄矜地迎接着属于自己的欢呼。

三箭连中靶心。

桓羯那边几乎立刻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与之相对的,成朝君臣的脸色都很难看。

太子担忧地看了一眼卢皎月,他的座位就在成帝下首一侧,这会儿忍不住对着成帝小声恳求,“父皇,不然别让高平去了?”

如今这局面,一个不好就是自取其辱。

他知父皇对高平的期许,但就是如此,才不忍心高平在群臣面前落这么大的面子。

太子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被成帝眼神严厉地止住。

他沉着声,“你看着高平。你给我好好看一看。”

可怕的永远不是输,而是畏怯。

可以失败。

但不能畏惧失败。

将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太子,和桓羯的下一任王储对上的也是太子。

他可以输,但是绝对不能退。

太子愣了一下,到底还是依着成帝的话抬头看了过去,却又是一怔。他看着那个一身猎装、气质依旧温柔此刻却莫名显得锋利的人,突然产生了一点疑惑,那真的是高平?是他的妹妹吗?

这点想法刚刚冒出来,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之模糊了,太子再去回忆,脑海中确确实实回忆起对方幼年时初学弓箭画面。是高平没错。

这边成帝父子对话间,那边伏图也终于冷静下来。

知道这场合实在不适合做得太过分,伏图压了又压,才勉强收起脸上那又是骄傲又是得意的神情,对着上首的成帝打圆场道:“只是玩乐罢了,陛下不必……”

话未说完,再度入耳的箭矢破空声让他猛地回头。

锋锐的箭镞破开空气,紧紧贴着先前射进去的那支箭没入靶心,两箭入靶的几乎是同一个位置,箭矢的尾羽在空中轻颤。

伏图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冷静、锋利,带着一丝淡薄却又凌厉的杀气。

宛若刀锋逼近的感觉在后颈激起一片战栗,伏图使劲咬了咬舌尖,才压下那陡然升起的、遭逢强敌的兴奋。手指却不自觉地勾了勾,轻抚上了腰侧暗藏的匕首。

他想和这人打一架!

三箭,同样的正中靶心。

紧紧贴着先前入靶的那三支箭矢。

场中一片寂静,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不管是成朝还是桓羯都没料想到这个结果。

伏图率先反应过来,用桓羯语低叹了一句,“敕娅渃输了。”

敕娅渃在旁“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靶心区域有多大?箭镞没入靶子的范围有多大?每一箭都贴着她的箭入靶,分明是故意示威。

敕娅渃左想右想还是不服气,当即就要跳起来再次约战。

伏图沉下了声,“敕娅渃。”

敕娅渃:“……”

她到底分得清什么什么时候能闹,什么时候不能闹。被这么一喝,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下,就是脸色臭得很。

上首的成帝这会儿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轻飘飘地刮了李枞安一眼,意思不外乎“你这老东西也学会吊朕胃口了”。

李枞安:“……”

他这可真的冤得慌。您敢信高平郡主第一箭连箭靶子都没挨着?

成帝这会儿可没心情听李枞安解释,他满面红光、口中却无不遗憾地宣告,“可惜是个平局,看来朕今日要舍两坛美酒了。”

中原大国乃礼仪之邦,当然要有谦虚谨让的气度。

这么想着,成帝又很谦虚地把两边都一起夸上了,“桓羯公主和朕的高平都是巾帼之才,入能谏言问策、出能策马执弓,得女如此,是朕、是桓羯大汗的幸事啊!”

底下的众臣:“……”

您想夸可以直白点夸,不用非得捎带上个桓羯公主。

伏图也觉得微妙。

但紧接着就听上面的译官在短暂的停顿后,选择性省略并临时增加了部分内容,把敕娅渃夸得天花乱坠。

这一让人通体舒泰的夸赞说下来,敕娅渃连方才的愤愤都忘了,不自在地拨弄了下发辫上的宝石,矜持道:“我也没那么厉害啦。”

顿了顿,又小声嘀咕,“不过,父汗确实说过,他能有我是长生天的恩赐。”

一副“算你们还有点眼光”的语气。

伏图:“……”

“…………”

——狡猾的中原人。

这场接待外使的宫宴虽然中途出了点波折, 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只是回客馆的途中,伏图没走出多远, 就从周遭反常的安静中发现了异样, 他环视了一圈,不出意外地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个本该在的人影。

伏图:“敕娅渃呢?”

他想起敕娅渃方才比箭结束后的愤愤不平, 不由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伏图对敕娅渃还是有足够的了解的,他精准地猜中了敕娅渃的去向。

这边,卢皎月从宫宴离开没多久,就被拦住了。

对面语速飞快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卢皎月一个字都没听懂。

卢皎月:“……”

敕娅渃:“……”

很显然, 敕娅渃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脸上浮现了很明显的懊恼情绪。

跟随着卢皎月的宫人也没听明白对方这一通话的含义, 这会儿不确定地对着卢皎月分析,“是不是桓羯公主和使团走散,找不着回客馆的路了?郡主要遣人送送她吗?”

卢皎月觉得有这个可能。

她不由地转头看了旁边的梁涣一眼。

后者一点动弹的意思也没有, 见卢皎月抬眼看过来,还露出了个像是困惑的情绪。

卢皎月:“……”

以两人这么些年相处下来的默契, 梁涣要是没看明白她的意思就怪了。他就是不想去送而已。

想起系统那句“还没到剧情节点”, 卢皎月深感自己任重道远。

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再看那边低着头,整个人的色调都灰暗下去的小公主,迟疑了一下, 试探地用桓羯语打了个招呼——她也就会这一句而已。

对面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又是一通激动的叽里呱啦。

卢皎月:“……”

她仍旧一个字都没听懂。

不过大概先前那声桓羯语的打招呼给了对方希望, 敕娅渃这次没有放弃的意思,她放慢了语速,一个一个词地往外蹦,同时辅以丰富的肢体动作:她指了指卢皎月,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拉弓的动作,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卢皎月不确定地询问,“公主是想要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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