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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松了口气,他摆摆手笑,“那我就更不好过去了。”

空跑一趟也叫人怪不得劲的,沈衡想了想,道:“我去东边那院子坐坐吧,许久没去看看了。这两日嗣子挑得热闹,等真挑出来了,那院子就又住了人了,可不方便去了。”

门房一开始还不解,听他说“嗣子”才意识到沈衡说的是大郎君的院子,忙上前一步,“大郎君爱清静,那院子偏,小人给您引路。”

沈衡“嗤”地一下笑出声。

顾有恒那哪是爱清静啊?他是在他爹眼皮子底下不好造作,这才磨了个能独往外开门的小院。

他摆手拒了:“不用。那路我熟。”

沈衡一边走着这荒僻小道,一边感慨顾有恒那心眼子简直是天生比人多生了好几斤。

家里长子的院子再偏也偏不到哪去,其实顾有恒这院子按整个顾宅的布局来说,方位一点也不偏。一开始也确实如此,但这人就愣能打着讨他娘欢心的名头,大肆把宅子重新布局一边。

花木一栽、清池一引,曲曲折折的林间小路一安排,硬生生地把他那个院子从府里隔出去了,他再干点什么都不必在他爹眼皮子底下了。

这小路幽静,却清理得很干净,沈衡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难以通行的地方。

那院子没人住,府里的人等闲不会有人过去,让一条常年没人走的小路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可并不容易。

沈衡走了一会儿就禁不住感慨,顾易还怪有心的。

但是思绪转到这里,又骤然想起,宅子里的事应该都是卢娘子在打理……

沈衡脚下微顿,表情一时有点难以言喻。

顾家这兄弟俩的事,还真是一笔烂账。

到底还是暂时搁下这些杂乱的心思,往那边走过去。

但还没走进呢,就听见细微的响动。

沈衡眉头一挑:进贼了?

谁让顾有恒把自己院子安排得这么偏?真是该他的!

心底这么默道着,但沈衡还是很诚实地加快了脚步。他总不能真眼睁睁地看着故友的遗物被动。

只是走得近点才发现,那动静好像不太对。

不像是进贼的样子,听起来像是有女子在哭。

沈衡愣了愣,一时也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

未免撞见什么不合适的场景,他故意踩断了根枯枝,弄出很大的动静,这才又加重了脚步往里走。

院子的门倒是敞开的,显然是有人刚刚进去,但屋门紧紧闭着,沈衡想着刚才那动静,站在门前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正纠结犹豫间,那扇门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人让沈衡硬生生地愣在的原地。

发丝散乱,身上的衣服胡乱地披在身上,熟悉的画面让沈衡都有点恍惚,仿佛对方下一刻打个哈欠,对着睡眼惺忪地道上句“早”了——太阳挂了正当空的那种“早”。

一句“顾有恒”都到了嘴边了,对上那双格外清醒的漆黑眼睛,沈衡差点咬了舌头。

他诧异:“顾知改?!”

顾易点了点头。

他应当也是没想到来人是沈衡,但是神情却莫名的镇定,只是道:“季平哥去正堂等一等,我过会儿再过去。”

沈衡发懵地点了下头,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他眼前关上。

他在原地木了大半天,脑子终于转过来点。

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顾易刚才那是个什么状态,是个男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是大白天的、还是在他兄长的屋里?再问题是刚才那哭的是什么人啊?!

要不是卢娘子,他没法想。

要是卢娘子,那更不对了啊!!

沈衡手都叩到门上了,但是又硬生生给放下了。这情况,他还真没办法闯进去问个清楚。

沈衡在原地僵了大半天,咬着牙往正堂走。

——顾易最好能给他个清楚明白的解释!

顾易收拾残局的那会功夫, 沈衡已经就这件事想了百十来种可能。

不管哪一种猜测,都够让人坐立不安的了!

但等到顾易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镇定, 能抱着手臂, 状似冷静地质问:“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顾易露出了明显不想提及的神情。

沈衡:你当我想管这摊子破事?!要不是看在青奴、看在卢娘子的面子上……

淦!他真是上辈子欠这兄弟俩的!

沈衡深吸口气, 定了定神,挑眉道:“你知道, 我这人最多的就是闲工夫,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完全一副“你不说,我今天就坐这儿”的混不吝的态度。

顾易:“……”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哑着声开口,“月娘, 还念着兄长。”

沈衡上挑的眉一点点拧起, 脸色也一点点沉下, “顾知改,谁当初跟我信誓旦旦,说是不介意这事的?现在想起翻旧账了?你亏不亏心的慌?”

“不是。”顾易打断了沈衡的话, 声音艰涩,“月娘说, 她早就该死了。”

沈衡一愣, 这次真的是表情诧异了。

这是什么意思?

顾易低低地,“是我求得太多了。”

若是他没那么执着地让月娘看清楚,若是他没那么坚持地让对方将他和兄长分开,若是他答应了过继青奴, 若是……

他后悔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能留下来。”

“我那么像兄长, 没有人比我更像兄长……”

沈衡怔然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一时很是精彩。他总算明白了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了,顾易他……他、他!

沈衡痛苦地闭了闭眼。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啊?!

只是等再睁眼的时候,沈衡的表情已经冷静下去。

他抬头看向顾易,冷凝的眉眼中少见地带上了厉色,“顾知改,你不能这样。你在侮辱谁?侮辱你兄长?侮辱卢娘子?还是侮辱你自己?”

顾易唇角抿得平直,没有答话。

那但是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冷淡的抗拒神色,显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改变主意。

沈衡也没觉得自己能这么简单劝动顾易。

顾家这父子兄弟三个性格各异,但是固执绝对是最像的。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地说通了,当年顾有恒和他爹也不至于闹成那样。

不过说服人这种事,无非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么。

沈衡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厉害的也就是嘴皮子上的这点功夫了。

在那厉声质问之后,他神色缓了一下,声音也温和了不少:“知改,你说在义固的时候,是她拉住了你,是她撑着你走过了那段路。但是现在,她陷入泥沼,你不想怎么把她拉出来,而是一块跳进去,拉着她陷得更深。知改,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吗?”

这话果然让顾易的神情有些微的动摇,但他终究还是默然地摇了摇头。

顾易知道这不合适,但是他做不出更合适的选择了。

他可以在所有事上都做出冷静又理智的决断,但是唯独对月娘不行。

她太重要了,重要到他无法容忍一点儿风险。他宁愿和月娘一起陷进去,也不愿意赌那个万一的可能性。只要她愿意留在这个世上,其余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沈衡眼皮子直跳。

顾易在这地方让人觉得不愧是个姓顾的了,死犟死犟的。

他冷静了几个呼吸,干脆下了猛药,“你要是不行,就让我来。”

顾易一愣,这次终于抬头看了过来。

沈衡被看得莫名心虚,但是话都赶到这儿了,他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顾知改,你听着,你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还不如干脆和离,我来照顾卢娘子。”

顾易更愣了,表情不知道是诧异还是困惑居多,语气惊诧,“季平哥?”

沈衡:“……”

这人还不如破口大骂呢。

沈衡闭了闭眼,索性把话说了个清楚明白,“当年对卢娘子一见钟情的,不只是你兄长。”还有我!

其实还可以说得更明白点,比如说他先前以为对方是顾有恒的遗孀,在顾易眼皮子底下对卢娘子屡献殷勤……但沈衡还是要点脸的,到是没能把自己扒皮得这么干净。

至于顾易能不能想到,那就是他的事了。

沈衡扔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之后,就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上努力忍住自己的落荒而逃地离开了。

顾易愣愣地看着那离开的背影,神色怔然。

卢皎月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皮难受,睁起来有点很费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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