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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卢皎月之前真的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太子还没被废,诸皇子相残剑指帝位、生生把陈帝气死的剧情还没到,顾易倒是先一步逼宫了。

就现在这个情况,不管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又到底是谁动的手,“弑君”这个罪名是一定栽在顾易头上了。

卢皎月这么想着,忍不住略微担忧地看了眼顾易,却见对方深深地注视过来。

卢皎月不由一愣。

她知道顾易是个本性温柔的人,但也确定顾易的性格并不单单只有温柔而已。

在家世最煊赫的时候狠狠跌落谷底,从备受宠爱的幼子到被迫撑起门楣,他的成长并非一个过程,而是一个鲜血淋漓的瞬间,所以性格中不可避免的有极其尖利的一部分。不过大多数时候,他的温柔都足够盖过那些锋利的部分,更不会对着家人露出这样近似于……审视的神情?

卢皎月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困惑了一下,看了看昏迷的女主,又看了看神情恢复平常的顾易,不太确定地问:“你不放心?”

顾易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他没有不放心。

但是月娘为什么能这么放心?

从踏入这个宫殿开始,就仿佛没有一丝动摇。

太医是兰桡去找的,朱兴贤其实就是到宫殿外传个信,但是他还是有眼色的。

就殿里的那情况,是他一个外人能掺和进去的吗?

因此,传完话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一直等着顾易出来。

朱兴贤:?

这么快就和解了?还是被赶出来了?

他没想明白,但也没敢在这会儿凑上去看顾易的脸色。

要真是后者,那他不是主动凑上去当出气筒吗?

朱兴贤一直等顾易走了,才犹犹豫豫进了殿中复命。

卢皎月奇怪。

传个话而已,怎么就用了这么长时间?

但是她也没有多想,径自吩咐:“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先跟着知改吧,他那边应该很缺人手。”

朱兴贤:“啊?……哦。属下遵命。”

他答得很忐忑,心底还在猜测:自己是不是被归为和将军一伙儿的,所以被扫地出门了?

结果顾易那边真的很忙。

脚不沾地的一晚上,朱兴贤根本没有空闲想东想西,一直到天将破晓,黎明的曙光将现,才终于有了片刻歇息的功夫。

因为接下来是早朝了。

带着那位被天降禅位诏书砸到头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皇帝。

顾易换了朝服,单手支颐撑在几案上小憩。

他一夜未眠,但接下来的朝会也是也必须打起全部精神来应对,只能这么短暂的阖一会儿眼。

旁边朱兴贤也终于空闲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松下来,脑子就不受控制地往昨晚飘。

又因着接下来的上朝没他什么事,朱兴贤这会儿倒也不必养精蓄锐,倒是放任自己忙里偷闲这一会儿。

他脑子里转着八卦,眼神就控制不住地往上首瞥。

也不知道哪一眼,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原来是顾易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朱兴贤:!

他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把噎住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朱兴贤:“……”

说实话,他还是更愿意跟着夫人。起码在夫人跟前,将军没那么吓人。

顾易突然开口:“你看见了什么?”

朱兴贤被问得一愣。

没明白顾易问的这是什么意思。

顾易又重复:“昨晚在清和宫,你看见了什么?”

朱兴贤简直更愣了。

将军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见顾易是真的在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您拉住了许贵妃,然后抱、抱……”

在那双深潭般漆黑眼睛的注视下,他没能说下去。

但顾易却开口回答了,“没有。”

朱兴贤:“嗯?”

顾易平静地,“没有抱。她想触柱,我拉住了她,仅此而已。”

朱兴贤愣了下,紧接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就说夫人和将军琴瑟和鸣这么多年,自家将军不可能做出那种刚一得势就抛弃糟糠、另觅新欢(旧爱)的事!

虽然将军为什么去清和宫,为什么许贵妃会触柱这里头仍旧有问题,但是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解决,其他都可以慢慢说么。

而这会儿将军突然和他提起这件事来……

朱兴贤福至心灵:“我这就去和夫人解释!”

顾易看了他一眼,“不必解释。”

朱兴贤:“嗯?”

他眼底的困惑都快溢出来了。

顾易:“月娘她没有误会。”

朱兴贤懵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没错。好像慌的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夫人从头到尾都非常冷静,连安排都很有条理。

两相对比,他的境界差太远了。

想到这里,朱兴贤不由感慨一句,“不愧是夫人,处变不惊、有大将之风。”

顾易轻轻地“嗯”了一声。

是啊,月娘总是那么冷静。

冷静从容又镇定。

只有等人真的陷进去之后才会发现,那是怎样足以把人逼疯的特质。

若是她果真就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人还好。

可她明明为了兄长做出了那样不管不顾、堪称疯狂的事,却在面对他时,永远不会失去理智。

顾易思绪微飘散的间隙,旁边的朱兴贤倒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既然夫人没有误会,这会将军说这些,分明是专门解释给他听。

他想想自己先前的种种猜测,一时满心惭愧,“是属下妄自揣度了,夫人待将军如此情深意厚,将军必定不会辜负的。”

顾易低低地问:“……情深意厚?”

低喃的声音本就模糊,又被晨鼓声淹没,朱兴贤没有听清。

他略微疑惑地往上看过去,顾易已经站起身来。

五鼓初起,早朝的时间快到了。

顾易一边往外走,一边取过挂在墙上的佩剑。

他抬手略微抽出了一点儿出鞘,熹微的晨光照在兵刃反射出凛冽的寒芒,那一隙狭窄的光亮正正的映在的眼睛上,他眯了一下眼,将剑对回了鞘中,踏上了那道通往巍巍宫殿的石板路上。

真的是情深意厚吗?

或者说,那些深情、那些厚意,真的是给他的吗?

为他抛却生死、为他独留金陵,在他行这天下最大不韪之事时,仍旧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

……动人得简直让人心醉。

可是这真是那点浅薄得连理智都不足以动摇的喜欢能做到的程度吗?

她说,他是特别的。

他真的“特别”吗?还是只是……特别像他而已。

第106章 结发45

早朝并没有那么顺利, 大臣们再怎么装聋作哑、明哲保身,也没法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丹陛之上就那么换了一个皇帝,当即就提出要见陈帝。

顾易一律以“太上皇病重需要静养”拒绝了。

别说现在陈帝人没了, 就算他人还在, 顾易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前去觐见。

好在真正的陈帝心腹重臣早在昨天晚上就被清理了,剩下要么是顾易的人, 要么是朝上惯于和稀泥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格外执着的,看着早朝上一下子空出来不少的席位, 再看看门口守着的佩刀禁卫,觉得自己的底线也可以灵活一点:毕竟底线不灵活的,早些年就被陈帝自己动手清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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