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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消化了半天,艰难开口:“要不青奴你再看看?”

他觉得真送了这个,好感度刷不到、反而更可能拉低印象。

顾青奴也察觉到沈衡的语气不对,脸上露出些不确定的神色。

一直精神头十足、兴致勃勃的孩子露出这样近乎于忐忑的神情,沈衡的良心先受到了拷打。

仔细看看,这摆件也没有丑到哪去,质朴浑厚、还挺有童趣的。

沈衡咳了一声,正色解释:“伯父的意思是,你给你娘挑了礼物,伯父的还没挑呢。你再看看,帮伯父也挑一件。”

他这么说着,目光飞快地在摊子上扫了一眼:很好,摊子上没有第二件那么别致的物件。

有了那个摆件拉低标准,沈衡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错。

顾青奴这么一听,果然把刚才那点疑虑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挑了下一件。

最后中规中矩地选了个香包。

这让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沈衡居然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失望,他还以为青奴又能挑出什么小别致呢。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对小孩子太放心,顾青奴一回家就给他个“大惊喜”。

他进了门就迫不及待地捧着礼物献宝,“娘,这是沈伯父送你的香包!”

正往外迎出来的两个人同时抬头看他。

沈衡:……?

你们听我解释/狡辩……不、不对、都不是!

沈衡绝望地发现,这事根本没法解释:那香包确实是他想送的,他也确实心有不轨、目的不纯。

——但不是现在这样啊!

沈衡的表情都是崩溃的。

卢皎月对这情况也很迷惑,主要是她跟沈衡并不熟悉。

整个场景中最冷静的当属顾易了。

他低头看向顾青奴,问:“怎么回事?”

顾青奴对这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茫然。

但被爹爹这么问了,还是伸出手来,一手拿着那个丑得别具一格的摆件,一手拿着香包。

先举了举左边,“这是我给娘挑的礼物。”

又举了举右边的,“这是我替沈伯父给娘挑的礼物。”

卢皎月看看左边那个丑得清奇的摆件,又看看右边那个正常的香包,再联系顾青奴的说法,倒是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沈衡怕顾青奴只带来前者回家挨揍,这才不得不找理由让他另选一个。

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小孩子会有什么清奇诡异、让人捉摸不透的审美。一管而窥,卢皎月都能猜到沈衡这一天过得有多鸡飞狗跳了。

这么想着,卢皎月一边接过东西,一边忍不住歉意地对着沈衡笑了笑,“多谢沈兄了。”

沈衡因为这出乎意料的温和回应一愣,不由抬首看过去,正看见卢皎月接过香包的那一幕。

葱白的手指映衬下,好似路边小摊上随意摆出的香包都是什么稀世奇珍一般。

他莫名就有点脸热,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上来点,不太自然地回道:“没什么。”

好像被青奴这么一闹,也不全是坏事。

卢皎月还想说什么,却被下面小豆丁抓住了袖子。

顾青奴急吼吼地问,“那我呢?阿娘,我呢?”

卢皎月:“……”

她看着那个辣眼睛的摆件,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无奈地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也谢谢你。”

让家里又多了一个无处安放的丑东西。

卢皎月在看那几封信, 顾易送来的那几封。

她盯着上面的字发了许久的呆,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道询问,卢皎月下意识的把信往旁边一藏。回神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但是藏都藏了, 再拿出来好像也很怪, 卢皎月只能让它塞在那里。

倒是顾易看了两眼,明白过来, 安慰:“月娘,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那么脆弱。”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生怕伤着他的样子。

卢皎月怔了一下,没想到顾易是这么理解的。

倒也不是。

顾易并不用人操心,她最清楚对方的坚韧。

心思细腻柔软的人不适合掌兵,这样的人要么被战场的残酷逼疯,要么被一点点磨掉人性变成冷血的怪物。但是顾易哪个都不是, 他永远有坚守。

就算遇见再残酷、再惨烈的事, 他都能牢牢地守住自己。

卢皎月最后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没有反驳顾易的话,因为不太好解释。

——她其实叹的是顾常。

卢皎月见过顾易这位白月光兄长,偶遇了几次、还说上了话。

和常年在金陵的顾易不同, 顾常的大部分时间是跟着父亲在外镇守,只是偶尔回京。在这种概率下, 她还能和对方巧遇好几次, 只能说是很有缘分了。

卢皎月对顾常的印象是“确实很白月光式的少年将军”。

比顾易的性格要张扬一点,但又意外的很体贴,这方面倒是能觉出兄弟俩的相似了。

人总是奇怪的。认识的、说上话的人,和由剧情中知道的“白月光符号”是不一样的。几面之缘, 远谈不上并不熟悉,但却足够由虚无的记号变成一个鲜活的人物。

卢皎月其实是想救人的。

就算新离的那一次, 也是想要救的。

但是剧情并不是万能的,况且又是时间线往后推了许多年、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剧情。她比起身在小世界里的人,能确定的也就是幕后黑手的身份而已。但这起到的作用有限:幕后黑手是不会亲自动手去做什么的,她只能从对方的关系网出发、做一些可能的推断。

当知道彭城王和洛口守将侯异结为儿女亲家的消息时,卢皎月就知道自己漏掉是什么了。

想要救的人再次没有救到,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冷眼旁观着一切发生。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个小世界的最后,被系统冷冰冰地告知“四年前”的那一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对所谓剧情产生了痛恨。

思绪不自觉地沉浸到那个时候,情绪的起伏牵动了身体上的症状,卢皎月只觉得原本自然的呼吸好像一下子变得不顺畅起来。在略微急促的几声急喘之后,她朝着侧边低低地呛咳起来。

只是很轻微的一点症状,顾易却脸色陡变。

他几乎是厉声喝着命人“去煎药!”,自己则是倒着水,趁着卢皎月缓过气来的间隙,小心翼翼地喂过去,一边安抚,“月娘,别多想、什么都别想!你冷静点、没事的……”

卢皎月觉得这话得还给顾易才对,他现在才是不冷静的那个人。

偏偏这个不冷静的人还在努力引导着她放缓呼吸,卢皎月看他都快憋得闭气了。

卢皎月:“我……咳、我没事。”

顾易显然没听进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卢皎月喝了整碗药,被强令卧床休息,顾易在旁边神情紧绷地盯着。

卢皎月:“……”

倒也不至于此。

五年前的义固的守城战撞上了生产期,卢皎月保持着健康红线状态生下了青奴,果然伤了身子。因为顾老夫人的缘故被请到顾府的诸位大夫再次上岗就业,在一番会诊后,给出了差不多的休养建议:少思少虑、勿喜勿悲,忌劳忌疲、毋伤心神。

这份“好像下一秒就大彻大悟、遁入空门”的医嘱,居然意外地符合卢皎月那“任务已经完成、就剩等死”的心理状态,以至于这些年下来,她都活得安安稳稳,除了容易累一点,没有表现出其他明显的症状。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也怪不得顾易会慌成这个样子。

卢皎月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安抚,“我没什么大碍,只是……”

她说到这里,不由顿了一下。说起来,按照剧情的进度,她也确实到了快离开的时候,这会儿说“没什么大碍”,是不是不太合适?

顾易还陷在后怕的情绪中,一时没察觉到卢皎月这微妙的停顿。

他像确认存在一样地抓紧了卢皎月的手,似乎是想以此将自己从差点又陷入的梦魇中抽离出来。

卢皎月只是一时情绪波动,很快就缓过来。

倒是顾易闹得那一下动静太大,沈衡就在顾府,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不由问是怎么回事。

顾易被卢皎月三言两语地安抚下来,这才有了精力来待客。

等到出来之后,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对着沈衡也能够很冷静地解释,“月娘有了青奴之后一直身体不好,得好好休养。是我不好,让这些烦心事打扰她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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