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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伤?

卢皎月愣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低头看过去。

她当然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但是因为紧接着就被周行训的怪异牵扯住了注意力,没有继续想下去,这会儿被对方这么一提,昏迷前的回忆一下子翻涌了出来,卢皎月的脸色骤然苍白下去。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似乎看见了它是怎么执着金簪插入人的眼眶的。

利器刺入眼睛的触感实在很难形容,只要稍微一回忆,胃部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细密的鸡皮疙瘩从手臂往上蔓延,卢皎月嘴唇颤了好几次,才嗓音发紧地轻喃:“我杀人了。”

周行训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大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去没多久,卢皎月听见一声平静的,“不杀他,你就会死。”

卢皎月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对上了一张神情格外平静的脸。

周行训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疾言厉色的痕迹。

相反,卢皎月甚至都能察觉他在努力把神色放得温和,甚至像是在“安慰”。

可是他语气太平淡、也太冷静了。

像是在叙述一个稀松见惯且习以为常的事实。

莫名地,卢皎月觉得一股冰凉的冷意从心底泛起,她甚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卢皎月的那个寒颤刚刚打完,就听见周行训开口问:“皇后冷吗?”

紧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落在了身上,周行训在上面的行动力一向超群。

一直到被那件外袍严严实实的包好,卢皎月这才略微回神地慢慢地摇了一下头。

不是身体上的冷。她只是、只是……

卢皎月没法描述那种心底里蔓延开的冰凉。

这大概是任何一个在曾经安稳又和平的稳定社会生活过的人,直面这种血淋淋的事实后,都会生出的感受。

周行训却好像察觉了什么。

他试探性地抱了过来。

带着热度的体温从接触处传递过来,脊背上覆盖了一只手掌,周行训似乎想要安慰地拍拍后背,但是收敛着的力道忽轻忽重,莫名显出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来。

卢皎月只觉得刚才压下去的怪异感再度升起,她整个人都不自在地僵硬起来。

但是不等那股气氛再度酝酿,卢皎月就听周行训搜肠刮肚了半天,干巴巴地吐出了三个字,“他该死。”

卢皎月:“……”

她从周行训的行为上判断,对方确实是打算安慰人的。

但是——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虽然被哽了这么一下,但是那股熟悉的、面对周行训时的无力,让卢皎月忍不住生出点亲切来。

周行训还是那个周行训。

她刚才觉得奇怪,果然是因为自己精神太紧绷了吧?

这么想着,卢皎月居然诡异地放松了下来。

另一边,周行训虽然安慰人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在察觉人心情上面,倒是依旧敏锐。

他几乎立刻察觉了卢皎月的情绪变化,手上拍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他若无其事地继续。

小半刻钟后。

卢皎月面无表情:“陛下。”

这人是打算给她搓背吗?!

周行训:“……”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坐直,假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开口,“皇后要再睡一会儿吗?医官说你要多休息。”

卢皎月摇头,“不了,睡不着。”

周行训听了这话,脸上那股散漫的神色却微微收敛。

他皱着眉盯着卢皎月看。

因为是被噩梦惊醒的,卢皎月脸上还带着很明显的疲惫和憔悴的神色,虽说是比刚醒的时候放松了点,但是精神依旧不太好。

周行训只盯着看了一会儿,就果断道:“再睡一会儿罢。”

他说着,已经行动力超群地翻身上了床,径自掀开被子钻了进来,手臂一揽就把人带着躺下,刚才披过来的那件外袍被这动作掀到了地上,周行训却并没有去管的意思。

他四肢并用地缠住了卢皎月,自己先闭上了眼睛,口中道:“睡觉。”

卢皎月:“……”

这不可能睡着吧?!还有、干什么挤在一起啊?去用你自己的被子去!!

卢皎月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睡着,但是事实就是,听着身边耳边平稳又绵长的呼吸声,她的意识居然真的一点点涣散下去。

睡过去之前,卢皎月觉得:完了、她这一觉起来肯定得着凉。

就周行训那个睡觉像是打仗一样的睡觉方式,绝对会大半夜地把被子都抢过去。就算两人各自睡各自的,她都能大半夜地被一条扔过来的腿给压醒,更何况是这么挤着。

卢皎月不能理解。

怎么会有人睡着了还那么不老实?!!

然而,这些纷杂的念头最终被沉重的睡意压了过去,卢皎月怀着对明天深切的担忧,陷入了梦中。

另一边,听到耳边的呼吸一点点平稳下去,周行训睁开了眼。

他眼神又清醒又明亮,里面哪有半点睡意?

只是醒是醒着,周行训睁开眼后却并没有别的动作。

他仍是静静地抱着人,维持就这个侧枕着看过去。

入目是一段莹白的耳廓,鬓边的碎发被理得整整齐齐地塞在了耳后,但碎头发到底短了些,有几撮不听话地翘起来。

不知怎么的,周行训觉得皇后一定对它们很头疼。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抬手过去点了点,故意沉着一张脸、像是在教训它们。

但没一会儿,他自己就绷不住低笑出声。

吹出去的气息拂得碎发越发乱了,有几缕轻轻扫过脸颊,周行训的目光顺着发丝往前,但只是稍微移了一段距离就倏地定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卢皎月的唇上。

因为是从侧面看的缘故,能清晰地看见唇瓣最顶端那颗柔软的唇珠,上面的水渍已经干涸,但是它依旧圆鼓鼓又肉嘟嘟的……看起来很又甜又可口。

等回神时,周行训已经半撑起身子侧倾过去。

他凑得很近。

彼此的呼吸交融着,柔软的唇近在咫尺。

胸腔的跳动再一次激烈起来,一下一下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周行训甚至都产生了这心跳声会不会把人吵醒的忧虑。

想着,周行训飞快地往上瞥了一眼卢皎月的眼睛。

见皇后还是安安稳稳闭着眼的样子,他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静静地盯着那唇看了一会,像是被蛊惑一样,屏着气一点点靠近。但是离得越近,他脸上的心虚之色就越重。

终于,等两唇之间只余下毫厘的距离时,他停住了。

太近了,近到另一边唇瓣的温度都能清晰地透过中间间隔的空气传导过来,那种仿佛在做什么坏事的罪恶感也变得格外明显。

周行训在原地憋气了半天,侧撑的手臂猛地用力,一下子把自己拉了起来。

停顿了一息之后,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在侧边的雪腮上咬了一口,紧接着又迅速躺回原位、闭上了眼睛。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除了被子往下滑了一点,以及卢皎月脸上多了两排不太明显的牙印,仿佛无事发生。

睡梦中的卢皎月似乎有所察觉地皱了皱眉。

可别说她还睡着,就是她人醒着,也得对周行训这一连串迷惑性行为大打问号。

因为中途醒了那一段时间的缘故,卢皎月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有那种睡得过久特有的昏沉,她按着晕乎乎的脑子坐起来清醒了会儿,紧接着就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因为她看见,就在不远处的矮几上,周行训正盘腿坐在那里、似乎在处理宫务。

周行训?宫务?

这是两个能联系在一起的名词吗?!

要知道,周行训连上朝都恨不得半月一次,进趟政事堂像是要他的命。

卢皎月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

正这么想着,那边举着笔杆子戳头发的周行训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来。

和卢皎月对上视线,他脸上那明显被烦得满头包的神情一下子舒展了开来,语气轻快,“皇后醒了啊。”

卢皎月:“……”

这画面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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