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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左手晃着绳子绕圈,一边往后退着找方向,几步之后,像是终于觉得满意了,左手使劲往上一抛,本就虚虚拿着绳子的右手同时也跟着松劲儿。手里的绳子越来越少,坠着石头的那一端也越飞越高,直至越过了宫墙还在往上。

周行训的目标是那棵长得比宫墙还高的树。

他也确实扔上去了。上半段部分绳身撞到了树干,在惯性的作用下连绕了几个圈,一直到惯性作用被抵消,石子坠着的那一端挂着了一根稍细的侧枝上。

周行训使劲拽了拽,确认稳固之后,忍不住感慨,“朕就说这棵树很合适。”

刘通本来因为周行训这一连串操作看得一愣一愣,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一噎:合适什么?合适您翻墙吗?

还不等他“尽忠职守”地规劝两句呢,周行训已经抓着绳子一个助跑踩到墙上去了,刘通觉得自己根本没看清,身边的人影晃过,再看时他们陛下已经站在宫墙上了。

刘通:??!

他看见周行训抬手向着这边比了个手势(刘通没看懂这手势的含义),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那棵的枝干上,树枝微微摇晃,年轻的帝王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刘通:???

陛下!您还没说奴婢该怎么办呢?!!

在刘内侍对着宫墙内坠下来的那截绳子风中凌乱的时候,长乐宫内也有一段交谈。

看着卢皎月已经坐在镜前准备拆头发了,一旁的望湖犹豫,“殿下,不再等等吗?没听说陛下去哪个宫,许是一时有事、耽误了,说不准过会儿就来了。”

卢皎月抬手摘着发钗,口中干脆:“不等了。”

就是“没去哪个宫”才有问题,看周行训这几日的行程就知道,这人多半是在外面玩疯了。宫门早都锁了,他人估计还在宫外呢。

望湖咬了咬唇,到底还是上来帮忙了。

只是口中不免劝:“殿下宽心。陛下一向守信,即便晚些、也会过来的。”

提起这个来,卢皎月脸色有点发青。

就这一点、她希望周行训还是不要那么讲信用的好!!

这事情还是要从她刚刚入宫时说起,卢皎月一开始确实是想当个彻底的背景板皇后的,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这打算并不现实。这里毕竟是后宫,一个完全被皇帝无视的皇后是很难有什么威望的,也谈不上什么管束内宫。

好在周行训是个听劝的人。

在原本剧情里,卢皎月这个背景板皇后虽然无宠、但也没有无过被废。看这一点就能知道,周行训多数时候还是拎得清轻重的。在卢皎月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过,并且明确表示希望他每个月至少来长乐宫一到两天之后,两人就定下了这个朔望日的规矩。

说实话,卢皎月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就周行训那个三分钟热度的性格,她以为对方能坚持两个月就是极限了,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意外地守信。每月到了日子就准时来报道,搞得卢皎月都怪不习惯的,甚至开始反思:一月两次是不是太多了?

这情况持续了又小半年的光景,终于有一天朔日,周行训被一个当时正得宠的宠妃留在了宫里。

不同于迅速进入备战状态的望湖等人,卢皎月其实是松了口气。

四处闯祸的狗子某天突然乖了,搁谁谁不怕啊?卢皎月有种“这才是正常了”的安心感。

这种靴子终于落地的安心感让卢皎月在当天一沾枕头就睡了。

事实证明,周行训就不可能消停。

他安静了这么久,就准备给她来个大的!!

睡到大半夜突然发现被窝里多了一个大冰坨子,再一摸居然是个人……没被吓死都是她心理素质过硬了啊!!!

因为那一次,卢皎月跟周行训严肃申明:忘了就忘了,没关系。

重、要、的、是——

别再干出大半夜爬窗的事!!

卢皎月有时候都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个皇帝的自觉:谁家的皇帝会翻窗啊?!

况且一夜宿两宫!

他打算让史官怎么写?!

卢皎月想到这些就心累地想叹气。

跟周行训计较,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气死。

她摆摆手,示意望湖把灯熄了。

望湖却踟蹰了一下,道:“殿下今日疲惫,还是让婢子按一按再睡罢,不然明日颈子又要酸了。”

卢皎月抬眼瞥了过去。

望湖神情有些不安,但还是略带恳求地看过来。明显是不死心、还想再等等。

卢皎月到底还是颔了下首,“也好。”

说实话,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她觉得自己今晚也睡不踏实了。

周行训身上总有种神奇的、让所有人都没法安心的魔力,仿佛一个错眼看不住,下一秒他就能整出个大的来。

望湖这边尽力拖延时间的时候,宫墙边上,刘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借着周行训留下的那根绳爬上了宫墙。

他好不容易喘口气,低头一看,却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厥过去。

漆黑的夜色之中,高耸的宫墙仿佛看不见底。

高、太高了!!

刘通死死抓住手上那根绳,整个人哆嗦着蜷成了虾米,他简直是尽最大的努力放低自己的重心,试图离地面近一点、再近一点。

安静的夜空中,刘通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从这掉下去,会摔死吧?一定会摔死吧?!!!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死法可能不止这一种。

“什么人?!”

随着一声厉喝,铠甲铁片碰撞的声音渐渐逼近,一队持箭的弓手出现在视野里,森凉的箭镞在漆黑的夜里泛着点点寒芒。

刘通:!!!

——吾命休矣!!

第7章 帝后07

刘通被“营救”下来之后,还死死抓住禁军首领曹和忠的手。原因很简单,他这会儿还腿软着呢,一松手站都站不住。

曹和忠使劲抽了两下,居然没抽出来。

他又纳闷又别扭,但还是忍下了,这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得罪了没好处。只是憋了一会儿,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劝诫,“刘中官下次赏夜景还是换个地方吧,这宫墙边上实在是容易引起误会,要是今儿个没认出您来,这可是要出事的。”

刘通:“……”

谁他娘的“赏夜景”?这人眼瞎吗?!

不过刘通这会也没心情和对方掰扯这些,他使劲缓了口气儿,发颤的嘴唇总算能吐出声音,“陛、陛下呢?”

曹和忠“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四处看看,却没看见人影。

他神情疑惑,“陛下也在?”

刘通:“我刚刚随着陛下从宫外回来,陛下先行了一步,曹将军没看见吗?”

‘先行一步’。

也亏得他能把半夜翻宫墙这事儿说得这么委婉。

曹和忠恍然:“这倒是没见着,陛下大抵是先走了。”

刘通脸色霎时一白,都顾不得曹和忠腰间明晃晃的刀子,厉声喝道:“还不快去追!!这黑灯瞎火、陛下身边又没有人跟着,万一被那个不长眼的错认了……”

刘通说到这里彻底说不下去了,他手死死掐着曹和忠的手臂,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场景……若是那箭镞对的是陛下?若是万一有那个不长眼的真的放了箭?!

陛下要是伤了半点,他这个今日陪着陛下出宫的恐怕要被扒了皮都不够!!

再皮糙肉厚的武将也是肉体凡胎,曹和忠被刘通掐得呲牙,心底又有点恍然:他算是闹明白了,这刘中官是在故意报复他呢。

就因为刚才他命人拿箭指着他?

真是没根的东西,心眼忒那么点大。

心里腹诽着,他倒也不再客气。

他跟着陛下出生入死,难道是为了在这阉人跟前忍气吞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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