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徽雪菴伏影近(2 / 2)

——我只有他了。

——(心中默念)你还有我。

南溟的脑袋很重,记忆现在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将他记忆深处的雷区一个接一个的轻轻划过,结痂的表皮开始渗出新鲜的血液,如此的芳香,如此的致命。

记忆中那道已经远离自己的淡红色背影,鲜红色的伞迹,最终被如墨的雨夜吞没,自己伸出冰冷的手,却发现已经是一截枯骨,自己的视角是过肩的,然后看到是一颗只有几缕白发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中闪着点点红光,然后骷髅脸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醒了。

再寻常不过的农舍屋顶,忽闻鸟鸣的清脆叫声,自己的身上也只有一身抹肚,想起身查看却发现浑身酸痛无力,努力回想自己晕倒的那个片段,依稀记得是一把红色纸伞,继而昏昏欲睡。

南溟是被额头上的冰块惊醒的,口干舌燥,酸涩的双眼,从未有过的虚弱感,每次的自替身不会有如此严重的后遗症,这次到底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房门嘎吱一声,南溟闭气,然后精神高度集中,先闻到一股很熟悉的体香,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然后就是一双手的触感,拿掉了额头的冰块,温柔的放在额头上,然后又放上了一袋新的冰块,接着就是和旁边的人低低的说着什么。

他无法保证旁边的人是不是盯着自己,但是体内的虚弱真气也正在努力的汇聚起来,准备随时暴起,至于能换掉几人,听天由命吧。

“小君,你的药怎么还没有见效?南溟应该醒过来了啊。”

“主...啊不,雪姐姐,小君的剂量已经是最大值了,再加怕是对南溟造成不可逆的隐患,你先出去吃点饭吧。”

什么?!小君?雪姐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南溟发现自己的内力开始短暂的恢复了,自己也许还能再用一次爆天星,然后听到他俩的声音就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时,南溟突然暴起,手指间流转的红色光芒仿佛吐信的毒蛇,一触即发。然后瞬间哑火。。。。。

“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伴随着主人责怪的神色,以及最终得见的祝君不好意思的挠头,暴起的南溟被体表的银针瞬间制服,重重的向后跌倒在病床上,这次,他是真的昏死过去了。又是一天————

这是一片世外桃源的小山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南溟只有一副面孔看着旁边的主人和祝君,找了数年,最终却是如此的机缘巧合。“所以说,那天你是在远处的密林中看戏?”南溟听了祝君的好大一番解释后,瞥了一眼,“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南溟哥哥被那个假冒你的废柴围攻?如果我没有这一发保命的自替身呢?”

祝君嘿嘿笑着,摆了摆手:“我还不知道南溟哥哥的本事吗?你是在示弱,好引出背后的大鱼,我都看出那是假冒的,南溟哥哥法眼如炬,自然一眼看穿,别生气了,伤口又要开裂了。”南溟忍住胸闷的不适,对着祝君这种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做派,自己也无可奈何:“你和主人到这里多久了?为什么没有一点的音信,这几年我找的你们好苦。”

“是我让他不要去找你的。”秦雪蓭走了出来,递给祝君新的药膏,让他给南溟换上,“当时我们被迫四下逃亡,隐姓埋名。【令仪宫】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其实对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南溟摇了摇头:“不是的,主人。在我们几个人的眼里,【令仪宫】有了主人才有了温度,当年的我们兄弟几个陆陆续续的到了主人的阁楼内,才有了做人最起码的尊严。”秦雪蓭淡淡的笑着:“我还记得你有一次舍命保护祝君的样子,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从前他也是毫无顾忌的去保护弱者,他的眼里没有胆怯,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祝君给南溟换好了药:“在这里就没有主人了,跟着我叫雪姐姐就行了。感觉雪姐姐越来越有姐姐的气质了。”引来秦雪蓭一阵欢笑:“是的,南溟,就跟小君儿一起叫我雪姐姐就行了,再也没有【令仪宫】的大宫主了,只有一位平凡不过的雪姐姐。”南溟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一时还无法轻易改口:“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就称呼主人为雪姐了。”秦雪蓭嫣然一笑,让南溟也呆了一呆:“那么雪姐不曾想过恢复【令仪宫】的威望了吗?”

秦雪蓭摇了摇头:“以往有【血衣楼】做掩护,现在【青龙会】刚被八荒荡平,属于百废待兴的阶段,我们现在出头无疑是最大的目标,而且既然那股神秘势力不想让我们公诸于世,自然也有后续的对策阻止我们死灰复燃,其实我早就厌倦大宫主的位置了,每一天每一句都有专人指点,活着就是一具傀儡。”

南溟祝君都没有接过话茬,秦雪蓭知道【令仪宫】的余威仍在,多年的洗脑也不会急于一时,她抄起了门口的背篼,对着祝君说:“照顾好南溟,我再去后山采一些草药,这样伤势能好的更快些。”说完便走远去后山了,等到秦雪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径小路尽头,南溟才问出了疑问:“我都不敢认现在的主人了。”祝君点了点头:“主人她将一切的苦果吞入腹中,虽然脸上已经放下了过往,但是往日高高在上的一宫之主,掌握半壁江山的庞大势力,怎么可能轻易放下?最近一段时间,主人天天早出晚归,问也不说,我有点担心主人。”

【九华·叠岭·清晨】

叠岭,位于九华的西南角,之前因为嘉荫镇也算是一个浏览的好去处,然而随着山脚下嘉荫镇的覆灭,这里也渐渐的人迹罕至,进而登山的小路也被青苔慢慢吞没,被绿荫遮掩,只有依稀可辨的大致方向弯曲的指向山顶。

秦雪蓭轻灵的如同谪仙,不见起落,向山顶极速接近,在半山腰的一小块空地瞬间停步,静等了片刻:“还想得天黑好乘凉吗?”在远处掠过一个身影,只是一身普通的农夫打扮,还贴心的扛着锄头,能看到锄头上还有新铲的黏土,这一副滑稽的样子逗笑了秦雪蓭:“每次你非要逗笑我才甘心吗?”来人中年面孔,下巴一圈轻微的络腮胡,神色也做了特别的伪装,这个乍一眼真的是个农夫。

宁不争放下了锄头:“不打扮这样混不过耳目,这是你要的情报。”秦雪蓭收过了情报,说道:“这几年你辛苦了。”宁不争笑了笑:“我印象中的大宫主可是从不会夸奖下属的,大宫主一切保重。”秦雪蓭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江南龙首山覆灭一事,江湖上有什么波澜吗?”宁不争苦笑道:“还能怎么波澜,自然是人心惶惶,绝对的武力威慑到了一定程度,江湖上就只有恐惧的份了,听闻江南地区的势力拼了命的往外逃命了,生怕下一发这种毁天灭地的武器给自己的地盘来一发。”

秦雪蓭的面色有点沉重:“我们争了一世,最终都是为朝廷做了嫁衣。我们都是棋子,都只是工具罢了。”宁不争沉默了一下:“大宫主,就像我说的,对龙首山的武器威慑大于实际伤害,虽然实际伤害我们无从得知,但是这也是朝廷发出的一记重响,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的艰难,朝廷是不会坐看江湖势大的。”

看着远离的秦雪蓭,背后遥遥的跟着数道黑影,宁不争扛起了锄头,看着嘉荫镇的方向,一声轻叹:“大宫主,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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