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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小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即使前途未卜,即使万事难料,即使你的父母因为对你的爱护而希望你回避危险,你也不应该感到茫然。你必须前进。

——你的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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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和摩西互通姓名后,杰勒米收到的最不客气地回信。

也是杰勒米从摩西那里收到的最让他舒心的东西。

年轻人甚至不懂得要怎么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拿着信回到了阁楼顶上的小书房,然后在自己的秘密基地重新布置了一遍静音魔法,然后举着手里的信件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好几圈。

他一边走,一边念着信件里的内容。

他看着友人的信件,反复问自己。

“你是一定要人拉着你往前走吗?”

“是要有人把未来放在你的面前,你才敢踏出第一步吗?”

“你想要当一个了不起的人,在你心里面了不起的人难道是要得到别人的启示,被别人牵着手,才能走出一条路的吗?”

他大声地念道:“我要告诉你,杰勒米,你做得糟糕透了。你对不起你父母对你的期望,你也对不起从小到大立志要当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的自己。你缺乏实践、缺乏经验、缺乏行动。这是你迷茫恐惧的源泉,但你本应该为此恐惧。你从小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即使前途未卜,即使万事难料,即使你的父母因为对你的爱护,希望你回避危险,拉住你的双手,你也不应该茫然,你必须前进。”

年轻人干净洪亮的嗓音回旋在阁楼顶狭小的书房中,它穿透了尘埃,它震散了湿气,它压住了一切晦涩与迷茫。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你必须前进。”

“你必须前进。”

“你必须前进。”

如此念完几遍,杰勒米不禁大笑了起来。

他直接抛掉了这封信,拿起文具坐到了书桌前,在抑制不住的笑声中稳住手里的笔,写下了自己的回信。

TO 摩西:

你是个混蛋。

我可以肯定,你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混蛋,没有比你更糟糕的朋友了。如果我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我就应该跟你绝交,把你骂得狗血淋头,然后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

但是我的宽宏大量让我原谅了你的冒犯。你需要感谢我,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夸奖我。

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些,摩西。

我的父母亲友爱我,我的师长关心我,他们害怕伤害到我,害怕我伤心难过,所以从不和我说这些。

你很过分,你太过分了。你就这样指责我,把我阴暗、懦弱一面撕开,拉到太阳底下暴晒,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我讨厌下雨,它又湿又冷,让我感到孤寂。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感受过阳光的干燥和温暖了。

这种热度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嫌弃雾气太重,看不清前路;我嫌弃黑暗太冷,等不到未来;我又嫌弃温室的安逸,嫌弃生活平庸无趣,这一切都是来源于我的怯弱胆小、我的愚蠢怠惰、我的狂妄无知。我第一步都没有走出去,就开始埋怨这条路太长太寂寞太无聊;我在恐惧前行会有的挫折时,却忘了人生本来就没有回头路。如果我对不起我的父母,那我也错失了真正能够保护他们的机会,而他们终会老去。

摩西,你说的没错,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一个白痴,是个蠢蛋。

我确实应该拉到太阳底下晒一晒了。

我应该踏踏实实地去做点事,应该去跟认真的接触我的生活,应该在做完这些之后,再到你的面前来,发表我之前的感慨,然后赋予它们现实的意义,你说得对。

谢谢你,朋友。

我听说过弗里德里希的创世神话,在预言课上,它是“未定的吉凶”;在施法课上,它是“奇迹的开始”;在神秘学里,它是“被选择的命运”,或许我在弗里德里希的冥想树下收到你的来信,也是命运的一种抉择。

——杰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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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往的信件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内心深处的另外一扇门。

杰勒米和摩西彼此的交流不再着眼于周边的小事,他们彼此敞开心扉,不再只分享那些让人快乐舒心的东西,不再回避那些让自己难堪的话题。

摩西开始跟杰勒米讲述他的过去,并非以正式郑重的形式,而是在来往的信件中自然展现出来的生活的灰暗片角,他讲自己遇到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难题,讲那些让他狂怒的东西,时不时埋怨几句他举步维艰的处境。那是杰勒米从未了解过、却早有所猜测的另外一面。

杰勒米也不再拘泥于日常的生活,他开始有意识地去接触社会底层的生活,他开始去具体地了解、分析他所能见到的所有人的诉求,就像用逻辑思维解构魔法原理一样,他去解析人们的信仰,去理解人们的行为。

他和摩西分享一切见闻,交流所有看法。

TO 杰勒米:

我刚才喝了三瓶酒……不对……按照下午狩猎缴获的数量喝酒,我杀了几头魔兽?三十六只?那我应该喝了四瓶?我记不起来了,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喝酒。喝酒误事,我身上担子很重,不能总是浪费时间。

不知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没有,我的母亲最近在给我安排相亲。她居然已经挑过了中央帝国大半的贵族小姐,而我居然是家里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你绝对想象不到这件事有多离谱。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因为我的母亲或者是其他家人告诉我。而是因为一个白痴跑到我的面前,找我决斗输了之后,在我的面前大哭大闹,说我抢走了他的恋人,我才了解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我其实不想谈论这些。我今年就要满22岁了,奥莱利瑟人22岁成年,放眼望去我们整个家族,22岁也确实到了相亲订婚的年龄,我外婆是在22岁和我的外公订的婚,隔了几年后,有了我的母亲,而我的父亲也是在这个年纪和我母亲结婚,然后隔了两年有了我。当然,这都不是因为爱情,我们这样的家庭本身就没有什么爱情。

卡罗琳和劳拉都没有结婚,那两个疯女人比我大了快5岁。

我也知道,我母亲只是想要拿这当借口,把我留在克莱因。她觉得我应该活在权力的中心,我应该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好延续我们家族的血脉。

我不是不能理解这件事。我曾经和你说过粮食之类物资涨价的问题,因为我们的国家已经到了那个阶段,上层无能,皇帝大权旁落,朝臣买卖官爵;中层分权弄权,商人越权逾矩;基层官员捉襟见肘,普通群众大范围失业,大街、公园、桥洞、下水道全是流浪汉,动辄就有群众游行示威,全国上下,怨声载道。

你去随手翻开一本历史书,里面大概到处都是这样的东西,陈旧腐臭得让人恶心。

中央帝国上下愿望空前一致,我们亟待一起战争,来转移各个方面的矛盾,盘活我们的经济。荒原国卡斯道尔有着丰富的矿藏和广袤的土地,正好他们最近内部动乱,我猜国会会将目标锁定到那里去。最近,家里要给我举办成年的仪式了,圣行教的主教们管辖的教区的贵族们成年都要接受大主教们的洗礼,我因为家庭出生问题,这场一定会大办特办。

真是烦人。

我想不起来跟你介绍过圣行教没有了,我头有些晕,昏昏沉沉的,耳朵发胀,听声音也有些恍惚,我可能需要好好睡一觉。让我再简要地概括一下吧,我们全家都是圣行教的信众,整个克莱因也不光是我们一家。

星辰历2094年,因为天灾导致疫病横行,大陆各国经济惨淡,圣行教以玻利瓦尔大瘟疫为借口,声称瘟疫之子是这场罪恶的源头,他们要代表预言之神卡尔特罗对于这些罪人进行审判。大陆各国急需缓解自己内部的压力,给自己空虚的市场注入活水,他们目的相仿,彼此联合,共同向中央帝国宣战,至此拉开了星辰历转向黄昏历的篇章。

洛伦佐大帝率领着中央帝国的军队在莫顿惨败给了圣行教,让圣行教占据了帝国南部的交通枢纽,此后的每场战斗都以失败收场。中央帝国的军队节节败退,使得圣行教的军队长驱直入,于帝国各地传播信仰,帝国高层不得不和圣行教握手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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