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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坐在后座,沉默了半晌,低声道:“阳安村那边的人都转移了吧?”

宋疍眉头紧蹙:“那边的节目组一接到消息就安排撤离了,在外头了安排救援队伍进来,但雨那么大,估计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进来。”

宋疍偏头望向茫茫雨雾的车窗,自嘲地笑了笑,无奈地对裴曜道:“当初你姨妈给我求了两个平安福,我嫌迷信没戴在身上,现在心慌都没个念想。”

他喃喃道:“这么大的雨,救援队伍进不来,直升机也进不来,前面又山体滑坡,就是神仙也没法进来。”

一车的人都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谁都没说话,只有噼里啪啦的雨滴敲打着车顶,发出沉闷响声。

片刻后,车窗发出“咚咚”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移了过去,望向声响来源。

一个模糊的人影敲着车窗,三下长两下短,将车窗敲得咚咚响,

裴曜心脏忽然无端地跳了起来,直起身子望向车窗——从前幽采敲他窗户也是这样敲,三下长两下短。

司机神情迟疑地摇下车窗,一张湿漉漉的脸露出了出来,来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帽子,额黑色的发一绺一绺地贴在眉眼上。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浑身脏兮兮的,满是泥土的痕迹,背着一个黑色的户外旅行包,浑身似乎都淌着水,像是一只落水小狗。

裴曜在那一刹那近乎失语。

他看到湿漉漉的幽采朝他眨了眨眼,软乎乎地抿出一个笑来。

————

车后座的挡板升起。

幽采坐在车座位上,裹着裴曜的外套,头发被毛巾擦得蓬乱,脏兮兮的鞋子也被脱了下来,很像一只小猫。

裴曜眼圈发红,声音还发着抖道:“你过来干什么?”

“他们说前段刚发生了滑坡,随时随地都可能有落石滚下来,那么危险。”

幽采披着外套,低头踩了踩浸透了水的鞋子,像是自言自语道:“你太容易死了。”

“所以我要来找你。”

裴曜沉默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只是将幽采的手牵好,低头,轻轻将冰凉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颈脖处,用体温熨暖手掌。

他很轻很慢道:“或许狂哥说得没错。”

幽采抬起头,微微歪着脑袋望着他。

裴曜神色平静,眼眶却红起来喃喃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反而还要拖累你。”

如果幽采跟另一朵油菜花精在一起,或许今天就不用浑身湿漉漉地走上很久的山路来找他,也不用担心一百年后会面临分别的问题。

他都不敢想幽采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

幽采很认真地同他道:“是我自己要过来找你的,没有受伤,整座山都在为我指引方向。你也没有拖累我。”

“你是我的伴侣,我担心你,过来找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过你是人类还是油菜花精,我都会过来找你。”

他抬头同裴曜蹭了蹭鼻尖,捧着他的脸,亲了他的额头,弯着眼轻声道:“狂哥是说过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但是刚才狂哥也跟我说,一百年太久,让我只争朝夕。”

“我没读过书,没学过这句话,只知道大概狂哥想告诉我的话。”

“一百年太久太长,与其用漫长的百年来忘记你,不如从现在开始好好地爱你。”

“怎么过来的啊,又是山体滑坡又是暴雨的……”

车内的司机望着几乎看不清的茫茫雨雾喃喃自语,一旁副驾驶的宋疍也哑然,偏头看了一眼升起隔板的车后座。

本来以为是裴曜对那小助理一厢情愿,一路大包小包地追到阳安村,最后还被玩弄得要等上十年,跟死心塌地的野菜哥没什么两样。

可结果就是这个一声不吭丢下人就走的小助理,在救援队伍和直升机都进不来的地方,一个人冒着暴雨徒步进入山体滑坡危险地段,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不知道路在哪也不知道人在哪,硬生生一路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总算知道这人为什么能让桀骜不驯的裴曜心甘情愿地等上十年二十年了。

宋疍目光落在车窗玻璃外雨雾茫茫的重重山影,心想别说十年,这样的人,恐怕他这辈子也不会碰到。

————

“当时有很多石头拦着,不让我找你,我有点生气。”

黑发蓬乱还有点湿漉的幽采皱了皱鼻子道:“我生气了就把它们通通绞碎。”

“把大石头绞碎后,我把那片山体滑坡的地翻来翻去找了好几遍,发现没有你才放心下来。”

车后座,披着大毛巾的黑发青年一双圆润眼尾上翘的眼睛水润明亮,乖乖地握着两个暖宝宝,几绺额发搭在鼻尖,亲昵地抬头去碰他,自言自语道:“它们告诉我你在这边的时候,我好高兴。”

裴曜鼻子有些酸楚,低头,嗓音很哑道:“我没事的。”

他握着幽采冰凉的小腿,安静片刻轻声道:“我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然后陪你很久很久。”

幽采去亲他,像是毛发湿漉漉的小猫很蹭了蹭很开心道:“那以后晚上我们就不用偷偷摸摸了。”

“我每次跟狂哥说我要去见小王我都好心虚的。”

小王同他道歉,说其实狂哥很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

很开心在蹭蹭的幽采懵了。

小王继续带着歉意道:“他很早就知道你每晚都在我这里玩够了再回去。”

小王将有点懵的幽采脸捧了起来,很沉稳地亲了亲道:“所以其实公不公开都没什么区别。”

黄胜早就知道屋里的那朵油菜花每天晚上都装模作样地说要去找朋友,实际上是去找黄毛小王。

下午四点三十六分,雨势渐渐小了起来。

救援队伍一路顺畅无阻地按照望丹峰节目组求助讯号驶向半山腰,长长的车队尽可能快地撤离下山。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全部人都心惊胆战地按照撤退路线撤离,生怕再次发生山体滑坡事件或车辆侧翻打滑。

车后座的幽采摸了摸裴曜的眉心,轻声道:“放心,这条路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路上它们都跟我说这条路的山体很稳固,不会发生滑坡。”

裴曜喉咙动了动,点了点头。

两个半小时后,望丹峰节目组全部成员跟随救援车队成功撤离并抵达至安全地带,有惊无险地结束行程。

六点多的天已然全部漆黑,长长的车队停驻在临时安置点,节目组不少劫后余生的工作人员嗓音哽咽地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整个节目组要应付的事很多,光是媒体的公关都已经疲于应对,毕竟望丹峰一行人中宋疍和其他两位嘉宾的咖位实在不小,无论是粉丝还是媒体都会这件事抱着极大的关注。

节目导演林导只庆幸前来探班的裴曜没被媒体挖出来,要不然事情只会发酵得更厉害,外头的热议程度恐怕从狂风暴雨变成惊涛骇浪,沸沸扬扬闹得好长一段时间不停歇。

远处,停在最末尾的黑色车辆旁,裴曜穿着灰色卫衣,黑色阔腿长裤有些水渍氲开的痕迹。他撑着伞,低头拨了拨眼前人的额发。

幽采披着裴曜的黑色羽绒服,偏头看了一眼搭建起来的临时安置点,又摸了摸裴曜冻得有些红的指骨,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递给裴曜。

裴曜低声说自己不冷,却看到幽采朝他摇头道:“我要回去了,用不上。”

裴曜一怔。

幽采扭头望向身后黑漆漆的山野,看着拉着长长警戒线和竖着禁止通行警示牌的泥泞山路。

裴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好一会才勉强地挤出点声音:“回去哪里?”

幽采:“回去山里,它们帮我找到你,我应该回去。”

裴曜喉咙动了动,挤出来的声音艰涩道:“山里太危险了,救援队伍之前说随时随地都会可能发生坍塌和滑坡。”

幽采低头,看着裴曜握着他的手腕。眼前人穿得很单薄,几乎把身上的衣服都给了他,在有暖气的车内没什么,但下了车,手骨冻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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