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坤姑娘生病（1 / 2）

昨天的劳动让王坤英看到自己身为壮劳力的潜力，这会儿腰的阵阵酸痛，也在提醒自己，她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王坤英靠近韩春小声说：“姐姐啊，我的腰开始痛了，我今天的草笃定薅不完，我也要没饭吃了。”

韩春更加小声地凑在王坤英耳边：“我们家这个公老爹，为人就是龌里龌龊，他在作弄你。”

王坤英哪里明白，公公背后还有垂帘听政的婆婆，一个新上门的小媳妇，表现得如此好强能干，要是不使点法子，还不知道谁是孙悟空，谁是如来佛呢。

天黑，农人都收工家去，田野瞬间换了一副冷淡的面孔，两个小媳妇干不完今天的活，是没有晚饭吃的。

韩春一屁股坐在田埂：“妹子，人都家去了，我们的活还没有到头，这日子实在太苦了，我们哭会儿吧，哭一下，人会好过些。”

韩春坐在田埂上慢慢地哭，王坤英一开始并不想哭，但是韩春婉转的哭泣声，勾起了她的伤心，她也坐下来，与韩春并肩哭。

韩春小着声：“妹子啊，你千万别哭那么大声，声音会传得远，要是被公公婆婆知道，我们又要倒霉了。”

王坤英哭了一会儿，还真的减少了疲劳感。

“姐姐，你哭好了吧？我已经哭好了，赶紧薅草吧。”

“嗯，我哭好了，赶紧薅草，肚子好饿啊。”

月上三竿，两个人从田里回到家，提一桶井水洗洗，两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婆婆总算一人给留了一碗粥，粥倒进嘴里，往床上一躺，两个人立刻像猪一样睡着。

连续七天，王坤英的脚都泡在水里，总算薅完了田里的野草。

早上，婆婆在饭桌上，指着屋子外的鱼塘：“今天开始，吃了饭，你们几个就把鱼塘全部清淤，还有两处坍塌，要整修。”

本来最好的清淤时间应该是清塘起鱼过年时，范家鱼塘不是十分大，确实用不着年年清淤，春天几场雨后，塌陷了两处，眼下薅草结束，又多了一个人手，婆婆就把劳力用足。

范家的鱼塘分割成左右两个，中间有土坝相连，现在需要先将土坝加高，将一边的水与鱼过渡到另外一边，等淤泥见底再开挖，挖好一边，再回到另一边挖，挖出来的淤泥全部挑到田里，天然的肥料。

王坤英的脚从来没有在水稻田里一次泡那么久，已经开了血口子。鱼塘里兴许是鸡屎鸭粪的脏污较多，下过一次鱼塘后，王坤英的脚丫开始溃烂，王坤英坚持下鱼塘，痛的像只着火的猴子咧开嘴，王坤英用井水冲干净脚，她把脚趾头掰开给婆婆看：“我的脚丫都烂啦。”

每个脚丫都朝婆婆张开血红的小口子，婆婆厌恶地摆摆手：“才做了几天事啊，中看不中用，烂死无用的货色，还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

王坤英抱着自己的被子去放农具的杂物间睡，脚上的血水弄到床上，韩春姐姐该不高兴了。

韩春不冷不热的：“妹子，你现在好了。”

韩春本来指望有王坤英在，可以减轻劳作，现在王坤英不做事了，她的事就要加重。

过了两天，王坤英躺在杂物间稻草铺的地上，睡在隔壁的爷爷靠在门口：“晦气，伢儿啊，咯闻得出，你脚已经臭了。”

王坤英：“爷爷，我晓得啊，我的脚臭了。”

爷爷：“这样不行，你家去找奶奶吧，你婆婆是不会问你事的。”

王坤英：“爷爷啊，我已经三顿没有饭吃了，走不动。”

婆婆每天早上算好了粮食做饭，不会多余，那份精屄刁卵的算计，让周边持家的女人敬佩，爷爷摸着黑，居然端了一碗热芋头，上面还撒了盐，王坤英把芋头吃个干净才有空问：“爷爷，你哪里弄来的芋头？”

爷爷面露神气之色：“好歹这是我家，你就别问了，吃饱了，有力气了吧，赶紧家去，你婆婆连你的生死都不问，不会问你家去的事，她万一要是问，我来跟她说你家去了。”

王坤英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既然婆婆连自己的生死都不管，这回，死也不回来了。

王坤英流着眼泪谢爷爷：“爷爷，你是好人。”

爷爷脸上的表情复杂：“哎，这世上做好人难，你快点走吧。”

月色发昏的夜晚，一只夜行的猫头鹰，看见一个人奇怪的在地上爬行，那是王坤英，她努力走了几步路，两只脚实在太疼，她干脆跪下来，用两只膝盖与手掌交错爬行，这样舒服多了，假如是在大白天，她身后估计会排出很长的观赏队伍，可惜这是一个令人沉睡的夜晚，许多人少了一道谈资的夜晚。

王坤英想起不久前，也是夜晚，只是月色更明亮些，她与弟弟往南通城里跑，想起姐弟俩实在跑不动了，就坐在河边上哭，然后遇到了好心人。

她想起了父还在的时候，常常欢喜的将“我咯坤侯”放在嘴上，想起父带着她们姐弟吃肉、玩耍的日子，想起娘温暖的怀抱，这一路好漫长，她有太多的时间想东想西。

进了自己家的村口，王坤英想，万一让人看见爬行的样子，太难看了，她扶着路上捡的一根棍子，努力站起来。

一步挨着一步小心挪动的王坤英还是惊动了村里有眼无珠的狗，它们在自家篱笆墙里放肆地吼叫，像是示威，也是向主子示好。

狗脾气，王坤英还是相当熟悉的，从小家里就没断过狗，每只狗都欢喜霸占着自家园上向着外人怒吼，那是没白吃主人饭，表忠心、喊口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