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姑娘第二章(1 / 2)

男人们一致发出会意的坏笑。要说王大个儿成日里只打牌,也有点冤枉他,王大个儿虽然不爱下地干活,倒是有贩卖鸡鸭的头脑,从阚家庵路过的船只,捎上王大个儿与他贩卖的鸡鸭进城,城里人嘴叼,欢喜吃好的,也有钱吃好的。

王大个儿不仅贩卖鸡鸭,还能凭着一副好身坯与城里的女人开荤素玩笑。王大个儿这厮,只跟阚家庵的兄弟们说城里女人如何风骚,问到细处,嘴巴倒是紧得很。

有人说他不过是个寡嘴,吹吹牛而已,城里女人哪能看上乡下贩子,但是也有人见过王大个儿在歇脚的兴仁镇上,跟成衣铺的寡妇讨过水喝,不仅喝了水,还流了口水。

目击者很明确的说,不是王大个儿流口水,而是寡妇望着大个儿的身坯流口水,结合王大个儿说出来的名言“人生如梦,一吃一弄”,兄弟们估计王大个儿有过风流韵事,因此,他每次在酒席桌上讲这句名言时,总能引起人的共鸣坏笑。

请客的发完话,筷子们就恶狠狠朝羊肉们奔去。

经常看牌,跟在镇上‘二流子’们后面混的“少白头”陈白毛也是一口把酒干完,嘴里不忘恭维:“大个儿哥哥就是大气。”

众人将肉塞进嘴里,再麻利地像吐骨头一样吐出奉承话,听到那些马屁话,王大个儿觉得自己更像梁山上的大哥了。

蒋七在厨房里炒毕两个菜,也坐下来一道喝酒。

酒席来到酣处,王大个儿早就将女人回来的事扔到桌底,众人像遇到喜事一般将碗碰得从船上都能听见。真正遇到喜事的是蒋家那条老狗,围着桌脚啃了一晚上的羊骨头。

毛国才搂着王大个儿的肩膀:“兄弟,待会儿怎么说?”

王大个儿乜斜着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毛国才看看另外两个牌友,再看看王大个儿:“那就老规矩?”

王大个儿应:“好滴,老规矩就老规矩。”

曾胡子一拍桌子:“就这么说了,不许多来啊。”

毛国才与王大个儿齐声说:“好滴,不许多来。”

老规矩是十六圈牌,不许多来,也要去到后半夜。

牌友们更高兴酒后与王大个儿玩,那时候,王大个儿抓到好牌,手就抖得明显,出错牌的概率也大为增加。

茶馆店的门,吱嘎一声被撞开,冷风瞬间倒灌,一屋子的人拧着脑袋望谁这么不识趣。

风雪背景下,闪出半大的身影。

王大个儿酒未醉,人更不糊涂:“哎呀,是我家坤侯啊。”

王大个儿十一岁的大女儿王坤英迈开大步往里走,一众人‘坤侯、坤侯’地乱叫。

王坤英小时候该要裹小脚,娘裹住了她的脚,捆上了她的手,却没意料姑娘有一口厉害的牙,王坤英用牙咬裹脚布,用嘴喊父。

王大个儿是个不寻常的人,人人重男轻女,他倒是宠溺大丫头胜过欢喜儿子。

五岁的王坤英用柴火棍把七岁的邻居男孩敲哭,王大个儿当着人家大人的面,拉下脸说回头要好好收拾,屁股一转,操起篮子往镇上跑:“我家坤侯欢喜吃肉,斫肉去。”

九岁的王坤英能上树,树上有各家的水果,也有各色鸟窝,有一回王坤英从鸟窝里掏出一条尺把长的火赤炼,先开始胆子大的孩子跟在王坤英后面看蛇,然后只见王坤英提着蛇追村子里的孩子们满到处乱跑。

大人们隔着自家院子的栅栏又骂又喊,叫王坤英放掉手里的蛇,王坤英的娘拿起锄头要拍蛇头,王大个儿笑着喊住:“别拍烂了,好一盘子炒菜。”

王大个儿蹲在井边剥蛇皮,王坤英提起蛇皮继续吓围观的人,九岁的王坤英从此名声远扬。

十岁的王坤英会下河摸螺蛳,用网兜捞虾,用自制的鱼竿钓鱼,王大个儿把大丫头当小子,宠得没边。

王大个儿连裹脚这样的人生大事也不讲究,丫头拒绝裹脚哇哇叫,他就听丫头的,不裹脚了,从此,阚家庵人都晓得王家有个大脚丫头。

王坤英用大人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人,也不喊人,径直往王大个儿身旁一靠。王大个儿挑大块的羊肉往丫头嘴里塞,然后又端起碗里的酒,王坤英也不客气,羊肉还没有全部嚼下去,咕咚,咕咚一口气闷完碗里的酒,拿手往嘴上一抹,动作表情跟她爹一样。

王坤英喝酒的动作将镇上所有孩子比下去,桌上的人都见识过,还是忍不住夸:“厉害,大个儿,你生了个好丫头。”

王坤英拿眼睛瞟父亲:“父啊,娘今天家来了。”

王大个儿自是明白:“我懂,我懂。”

这是王家女人的主意,全家人也只有大丫头有这个本事,能把王大个儿从牌桌唤回。

又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的王坤英,靠在父亲身上睡着了。

这是王坤英自己的小招数,如此,不用三番五次的喊,父亲会背起睡着的她家去。

从镇上往家,二里多的夜路,路上的每个沟坎差不多都在王大个儿脑子里,雪已经积起一层,地面反射的光引着王大个儿咯吱、咯吱慢行。

王坤英从父亲宽厚温暖的背上醒来,小时候,跟着父亲出门,走得累了,就能在父亲的背上看春天的油菜花,闻秋天的桂花香,越往大里长,在父亲背上的机会就越少。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