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毛桃侯出殡,阚家庵选接班人”28(1 / 2)

难免有人埋怨:

“什么卵大的事,皇帝翘辫子了也没有叫全镇人嚎丧。”

“矮点声吧,人家手里有枪,到时候也给你‘点’了。”

“毛桃侯出殡,老天下毛毛雨,大家踩一毛脚泥。”

有人听了这么好笑的话就捂着嘴笑。

高区长站在镇公所的一张桌子上,他的身后,是十六个人抬的棺材,镇上的人塞满了几条街,听不见高区长讲话的人就压低了声音自己讲话。

高区长掏出两页纸念毛国才生平,毛毛雨看上去不大,很快将区长的头毛分成几缕贴在额头,这跟平时油头光面的样子相去甚远。

毛毛雨同时也打湿了稿纸,有人要给高区长打伞,被区长用手隔开,他将稿纸揣进兜里,脱稿发挥:“毛国才镇长,忠于三民主义,忠于中山先生、汪主席,他是我们的楷模,他的意外,让我们痛失了一位好同志。今天,各位乡亲也看到了,连老天爷都在为我们亲爱的毛国才镇长哭泣,让我们一起,再为毛国才镇长流几行眼泪吧!”

高区长迅速从慷慨激昂转变到嚎啕大哭,就着脸上的雨水,一把一把地抹眼泪。毛家的人被高区长的真情感动,阚家庵人的情绪也被高区长调动,全镇的人站在雨地里高低不平地嚎丧。

周东城本是想躲在乡下的,好歹是好朋友毛孔明死了爹,加上吉道士儿子亲自上门请,他操起胡琴加入了锣鼓队,只是他脸上只有雨水,没有泪水,心里还有一丝痛快。

路过的船家纷纷停下来,不一会儿就堵了河道,他们很快搞清楚死鬼叫毛国才,有人感叹:“真是一个好官,这么多人哭丧。”

有人晓得底细:“什么毛镇长,就是那个打牌不输,九个指头的屠夫毛国才啊!”

船上有人呸了一声:“不就是个汉奸嚒,活该。”

这么隆重的葬礼,自然要请吉道士出马负责出殡。等长官们把话都说完了,吉道士一声号令,锣鼓队奏乐,八个人下腰,簇新的棺材被抬起,仪仗队在前,当官的以及镇里的头面人物开道,孝子们披麻戴孝前后围着棺材,大批百姓紧随其后。

送葬队伍沿着河边主街向北,快走到十字水道,也就到了兵营,棺材左拐,从兵营的门口过,大门紧闭着,自从被新四军袭扰过,兵营的大门轻易不开。

不晓得是哪位抬杠人脚下打滑,好好的棺材在兵营门口侧倒,众人趁机歇脚。

“咯是毛桃侯的冤魂不肯走呢?”

“日本人也真是,也不搞个路祭,毛桃侯怎么说也是叫他们的人打死的。”

“就是,就是,毛桃侯觉得自己死的冤,不情愿走呢。”

高区长跑来,叫众人抬棺,众人不管高区长,高声喊着:“吉道士快来。”

在死人的事上,阚家庵人只信吉道士,吉道士扶着棺材跟毛国才说话:“毛桃侯,晓得你吃了冤枉枪子儿,别赖着不走了,你说过的,人家手里有枪,镇上人都在雨里送你呢!”

吉道士抬头看了看碉堡,跟高区长说:“死鬼是因为下雨,该响的炮仗没响,他怕在黄泉路上还要走冤枉路,想办法放两个响炮仗吧。”

高区长随即与鬼子军官武藤商量,没有雨淋,还能放炮仗的地方只有上碉堡了。到底是高区长面子大,加上武藤的人弄死了毛国才多少有点亏心,于是两个阚家庵人怀揣着干燥的炮仗头一回登上了鬼子的碉堡。他们上去的时候腿还有点打抖,想着为死鬼点炮仗是做好事,心里踏实了许多,一个人点火,一个人将炮仗扔向空中,炮仗争气的炸开,仿佛撕裂了日本人的脸皮,阚家庵人精神为之一振。

吉道士拍着棺材板:“兄弟们,起杠了,毛桃侯,上路了。”

本来还有一位大人物要参加毛国才葬礼的,因为东港镇到阚家庵路上不太平,出于安全考虑,毛国才的师父最终没能和徒弟见最后一面。

在高区长的设想里,用子承父业的办法让毛孔明接位,既安抚了毛家人,又将镇里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把话在葬礼期间已经传给镇上的几位头面人物,大家接受了高区长的安排,等着毛孔明接任。不久,毛孔明却从阚家庵消失了,毛孔明的消失成了阚家庵的一桩无头案。

鬼子一会儿碉堡挨新四军袭击,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打死了自己的伪镇长,一时间也是蛮恼火。那个摔断了兵侯腰的军官武藤整天挎着东洋刀在卡口上亲自盘查,一个挑着箩筐的农民被拦下来,箩筐里一边是几只鸡,一边是鸡蛋,几把菜盖在鸡蛋上。

伪军问:“从哪里来,干什么去?”

那个叫罗大壮的农民神色蛮紧张:“从兴仁来,到四安去。”

伪军挥挥手放行。

武藤叫住了罗大壮,他叫伪军再搜身:“这个人跨过两个镇,到北边去卖东西,你不觉得可疑吗?”

伪军一边搜身一边就问罗大壮:“太君问话呢,为什么不在兴仁,也不在阚家庵卖,跑远路去四安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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