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困的猫猫（1 / 2）
苍梧城近几年崛起了一个颇为神秘的教派——仙灵教，它不同于官方认证的神巫道，从教主到信众，总透着点神秘感。然而在一些时候，神秘感往往更具有吸引力。神巫道提及该教的时候，常常斥责其为邪门歪道。民间提起仙灵教，往往讳莫如深。如果仔细探究，又似乎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两件关于该教的神迹。因此关于这一教派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人们莫衷一是。
仙灵教的教主常年戴着一个面具，没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他甚至很少露面。人们也很少亲眼看到教主显露什么神奇的本领，大多是道听途说，如果具体问，教主到底在哪年哪月哪日，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大家又总是用“听说”一词开头。
这样的教派真的能在玄鸟朝的都城存活下去吗？事实是它不但扎根于此，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神巫道更具影响力。如果深究起来，比起神巫道的高高在上，仙灵教的灵活亲民大概是它能在民间扎根的重要因素吧。
比如达官显贵们当然会依赖神巫道，为他们家族测算婚丧嫁娶，来年运势之类的重大事件。不过如果是某个平民家的鸡丢了，或者是谁被鱼刺卡住了嗓子，这种小事就不大好去麻烦神巫道高贵的巫师们了。人们此时往往会灵活地寻求仙灵教的帮助，根据所求事件的难易程度，只要付出一点食物或者铜钱，事情大多能得到较为妥善地处理。这样比较下来，仙灵教无疑是极具性价比的选择。
每月初一夜晚，是仙灵教教主固定为信众们赐福的时间。教主端坐在高台上，人们安静有序地走到教主身前，跪拜行礼，祈求保佑。旁边的几个木箱被信众带来的铜钱和食物渐渐装满，混着烟气，散发出淡淡的果香。
在赐福仪式的最后，十多个年纪在二十岁以下的女子们虔诚地向着教主跪拜，教主将在她们中间选择福缘深厚之人，进行一对一地特别指导。至于是什么样的特别指导，每个人的说法略有不同。一部分人坚称，教主将她带到房间中，向她讲解教义，鼓励她继续忠于仙灵教。一部分人则欣喜地承认，教主对她进行了更加全面地赐福，甚至于每一寸肌肤都没有错过，教主用手轻柔或厚重地抚摸信众坦诚的身体，使教义的种子深深扎根在信徒的身体之中。
今天教主选中了一对孪生姐妹，她们青春，美丽。富有活力，最重要的是足够忠诚，望着教主的双眼中时刻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不顾一切地扑倒在教主脚下，就像温顺的绵羊，乖巧可怜。
教主之所以选择她们无疑是被她们虔诚的信仰所感动，人们纷纷羡慕这对姐妹的好运气，看着她们满脸欢喜地被带进教主的房间。
像往常一样，这对姐妹也在卧具上接受了教主最为激烈的赐福，姐姐被这种炽热的激情所感动，微眯着眼眸，虔诚地献出一切，教主将手掌按在她的头边，俯视着面颊泛红的姐姐，诉说着对她的嘉奖。妹妹则从身后缓缓攀上教主的脊背，将头靠在教主肩膀上，问教主能不能听到她激动的心跳声。
“教主，我接受了赐福会像您一样，成为神仙吗？”姐姐轻声问道。
“成仙之路艰难，不可操之过急。”教主简短答道。
妹妹娇声问道：“那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成仙呢？”
“时候到了，自然得知。”
妹妹哧哧笑着，轻柔的气息吐在教主耳边，“我的家乡，有一首情歌，我唱给教主听好不好？”不等教主回答，便唱了起来，教主正忙着赐福，就任由妹妹轻声唱歌，歌声混合着姐姐魅惑的体香，熏得人止不住地沉醉。
“惜我良人，何时来归。来为我谋，勿愆佳期。莫失莫忘，与子同席。莫忧莫虑，永归故里。”
教主似乎听到妹妹在唱着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完全沉浸在赐福的庄重仪式中，无法自拔，姐姐失神的笑容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他移不开眼睛。直到头颅两侧突然被插入两根骨针，准确而利落。教主一动不动，僵了身子。面前的姐姐眼眸流转，嫣然一笑，也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骨针，直直插入教主头顶。
“神……”教主来不及言语，便被两姐妹完全治住了。姐姐搂着教主的脖颈，从床上坐起，妹妹从后面又在教主背上插了四根骨针。教主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姐姐也不说话，笑着用两指抵住教主头颅，妹妹配合默契地伸出纤纤玉指，在骨针露在头颅的尾部，轻轻敲击。教主头痛欲裂，只觉得脑浆仿佛正被一柄利刃狠狠搅动，却不能发出一丝呼救，魂魄被挑拨着离体，此时，突听得头顶一声响动，姐妹一惊，不由得一愣，却是养在此地的黑猫在屋顶上跳过。趁着这一空档，弗乙的魂魄挤出头颅，在空中嗖得飞走。
姐妹俩再看床上的教主，眼神空洞，毫无知觉，倒也不甚在意刚才的意外。那魂魄被重伤，即使逃散，过不了多时便会化为乌有。
姐妹俩穿好衣服，将教主扶好，靠在墙上，收拾停当，大摇大摆走出了教主的房间。
令使开门观望，看教主闭目养神，呼吸均匀，不疑有他，放姐妹离开。直到次日才发现，教主变成了一个毫无知觉的傻子。前一晚上的两姐妹却了无踪迹，再也没有出现。
弗乙被秘密送回府上，病症莫名，无计可施。
上大夫府上热闹非常，夫人请来的神巫道巫师正在院中做法。巫师身穿五彩鸟羽披风，以鸡血抹额，在院中点燃三支香，手拿一面黑旗，口中念念有词，不住舞蹈。
巫师将手中黑旗在空中一展，立起旗杆，直直插入地面，双手结印，盘坐于地，低头沉思许久，再一睁眼，长舒一口气。
夫人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道长可查出我夫是何病症？”
巫师摇晃着脑袋，说道：“上大夫此病与女色有关。”
夫人面色不豫，压下怒火，“可有救治的方法？”
巫师沉吟半晌，缓缓摇头，“命数如此，无计可施。夫人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
夫人听闻此话，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央求再三，仍是无果，只得恭敬送走了巫师，一边骂弗乙不知轻重，一边骂不知是哪里的贱人，害了自己夫君，把弗乙心腹找来狠狠骂了一遍。
“人呢，那个害了我夫的贱人呢？”
铜牛，蟒骨低头答道：“那人不见了，遍寻不着。”
夫人大怒，“不见了？活生生的人不见了？你们给我马上把那两个贱人找出来，我要活剐了她们，为我夫抵命。呸，她们的贱命哪里抵得上我夫半分。我要她们全族抵命。”
神巫道的大巫都说弗乙命不久矣，那自然是不会错的了。府上一时间愁云惨淡，夫人为失了神智的弗乙披上了华服，又在床边放上种种大人平时最爱的珠宝，紧张忙碌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那两个失踪的女子，到底没有找到，后来倒也不了了之了。因为正当上大夫府上人人自危，担心自己马上成为陪葬的祭品时，弗乙清醒过来了。
没错，那个被挑了魂魄的弗乙，在一个早上，自然地从睡眠中醒来，仿佛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然后醒来一般。
弗乙大人从床上坐起来摸摸自己的山羊胡，略带惊异地说：“我，是个男人？”侍从们战战兢兢不敢答话。好在大人马上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对侍女问道：“我今天怎么觉得头这么晕？”
含秋小心答道：“大人前几日生了一场病，一直昏迷不醒，奴婢这就找医师来。”
弗乙点点头，缓缓问道：“还有，我是谁？”
夫人听到消息急忙跑了过来，刚进门便听到这句问话，心中惊疑，还是答道：“夫君你可算是醒来了，吓死我了。你还记得吗，你是上大夫弗乙啊，我早就说过，不要跟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勾搭，这回知道了吧，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还是得听大巫的话，清心寡欲，切不可纵情声色。你病着这几日，大王都派人来问了几遍，巫师也祈福了好几次，我都担心你挺不过去了。好在上天保佑，你好起来了。你啊一定是一时间起来猛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好好休养几日便好了。”
夫人这些絮絮叨叨的言语，床上的人并没有听进去，他还沉浸在弗乙这个名字中。什么，我是弗乙？看着屋子里的众人，又看看手中的凤钗。蝴蝶努力调整心神，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她没有投射到后宫的哪位贵人身上，而是投入了历史上玄鸟朝的权臣弗乙身上。蝴蝶长叹一口气，止住了夫人的念叨，“停，你说得我头痛，我要休息一会儿。”
夫人很听话地退了出去。弗乙的病慢慢好了起来，连神巫道的医师也连连称奇，这具空无灵魂的身体，很好地接收了从几千年后的现代投射过来的灵魂。蝴蝶顺利地接管了这具新的男人的身体，众人对此番是回光返照的担忧，随着弗乙的康复，渐渐消散。上大夫府恢复如常。
蝴蝶现在回忆起来，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以往她担任观察者的时候，都是寄宿在别人的灵魂中，尽最大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完全不被宿主发现为目标。
而这次，进入得太过于顺利，甚至完全没有找到原主的灵魂痕迹。难不成是乌鸦教授的新科技？
在这过去一个的月里，蝴蝶从惊疑慢慢转为了镇定。
而此时，她瑟缩着，找到了之前执行任务的感觉。昏暗的天空中，闪烁着一团团漂浮着的雾气，蝴蝶知道里面承载着灵魂的记忆。她刚刚已经进去了几个，看到了这具灵魂的一部分过去。
根据现有的情况分析，蝴蝶觉得自己进入的这具身体，身份并不简单，他有着百年的修炼经验，甚至创建了仙灵教，而之后，他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弗乙。弗乙不太会法术，但是身边能人异士很多。在几年前的较量中，弗乙突如其来的攻击，将这具灵魂收入了一个叫吞天葫芦的法宝。记忆在这里中断了。
蝴蝶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进入这人的身体，又或者他并不是人。糟糕，蝴蝶想到一个可能，这里虽然很像，但是有可能不是什么人的灵魂深处，而是，吞天葫芦！
还有自己此刻灵魂离体，那么原来的那具弗乙的身体怎么办？原主弗乙的灵魂又去了哪里？这一切问题都困扰着蝴蝶。
蝴蝶想要进入其他一些雾气中，继续观察，但是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她觉得，自己被发现了。
这很糟糕，此地的原主发现了另一个灵魂，尤其是当原主还是一个法力强大的修炼者时，这无疑非常危险。
“你是谁？谁在我的身体里？”
灵境中的天空风云密布，但那不是乌云，而是一团团包含着怒气的血雾。血雾幻化成猎犬，幻化成猎鹰，在空中奔走、嗅闻，寻找着闯入者的踪迹。
“有人在我的灵境里，你出来，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蝴蝶默念清虚决，放空精神力，将自己隐藏在这片广袤的灵境中。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减缓了移动速度。是不是原主也渐渐放下了戒心呢？但是蝴蝶不敢掉以轻心，敌我不明，她只能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等待时机。
下雨了？灵境中会下雨吗？蝴蝶没有经历过。但是一切未曾经历过的事件恐怕都不是好兆头，因为这意味着，没有解决的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