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3(1 / 1)

这样的日子,虽然说吃的还算过的去,穿的就不怎么充足了。只能是大的穿过了,给小的,而小孩子是没有钱来添置衣服的。只有大哥、算是家里的顶梁柱,每年能添一套衣服。其余不足时,就用爸爸原来的旧衣服改制。这个活,都是晚上妈妈手工一针一线做的。有时到了换季的时候,妈妈整夜地忙着改,要不然,我们四个人就没衣服穿了。可是,她白天还要去生产队里劳动,做饭,衣服,操持家务,挤时间还得去菜园子忙活。到了晚才能给我们几个人缝补衣裳。那个时候的我们还小,又要帮家里头干各种活,又贪玩,也不知道介待,衣服穿的特别费。几乎每天晚上妈妈都要给补衣裳,忙的别说睡觉了,就连掉眼泪的工夫都没有。妈妈谁说生下我们四个孩子,在爸爸走之前,还是相当年轻的,满头的黑发,细发的皮肤,脸上连一个皱纹都没有。都说人要不操心,脸上就不见老。其实,一个是年岁和心态,一个就是条件。爸爸没走前,妈妈虽然也操劳,可她心情好,精神头足,没有负担。人有精神,就不见老,你要是老有精神压力,一天天没精打采的,连个笑模样都见不着,不老才怪呢。不信你上街仔细看看,问问就知道了。现在,妈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得老很多。首先,精神上的打击特别大。她一个女人家,又没有文化,又没见过世面,光是身边没有个男人,没有个商量的,没有个依靠,就够为难的。这又是罪人家属,本身都自卑,见到人更是胆颤。心里没鬼都害怕,别说有鬼了,你说,活的不就更累,更不自在了。这种心理上的负担,能不使人焦悴。让人整日不得安心,又没有出头之日,怎么会不催人老,不让人萎靡呢。

再说,原来男人在的时候,又体面又风光,在农村,是受人尊重和羡慕的家庭。如今不但这些都没有了,反过来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这一反一正,其中的滋味,里面的难处,就可想而知了。还有,妈妈在生产队干一天,才记七分工分,好年头,十分工有一元钱的时候。一般年头,十分工一天都在七,八角钱左右。挣七分工天才几角钱,要养活一家人,是够艰难的吧。虽然说现在有大儿子帮助,可他一个孩子,在生产队干一天,才给五分工。娘俩加一块,才能顶一个大劳动力多一点。每年去了口粮款,所剩就无几了。不象原先,男人一个月就挣三十多元钱,再加自己挣的,生活得多富裕。现在不行了,这个生活的重担,压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你说她能不见老呀。

这还得说没有天灾**。要是赶上年景不怎么好,一天工分几分钱或者是倒挂的时候也有。那就更没辙了。只有自己想办法苦挨。不象贫下中农等人家,政府还有个救济,有个照顾,个人也随便些。比如卖个农产品,搞个小开荒,自己多种点什么。再不济,还敢到生产队的地里偷点吃。而我们家这样的条件就惨了,政府没有空管你这些,生产队也好,群众也好,是不许你搞其它活动。至于你活了活不了,怎么苦,怎么难,你自己还不敢向外说,也没人可怜你,没人同情你。这还不算,要是乱说,那就是对社会不满,对人民不满,那还了得,这不反天了吗。那就有你好瞧的,有你罪受的。所以说,象我们这样的人,有苦自己咽,有罪自己受着。

这些连我们孩子都知道,何况妈妈呢,她还能年轻得了吗。也就是这样,我们从小就能吃苦,比别人家的孩子多受累。挖野菜,挖荙姆花根,这种野菜的藤和叶,人不能吃,是喂猪的好伺料。而地下的根,白白的,长长的象粉条,盘根错节。把它从地下挖出来,洗净,可以上锅蒸着吃,也可以切碎掺到苞米面里贴大饼子吃。它有些甜味,有些嗷不登的味。虽然说不算太好吃,又没多少营养,人吃了不添多少力气,可总能填饱肚子,比吃不饱强,比挨饿更好受。这种活,只有我们小孩子才有空去挖。而一般的年头,是没人吃这个,也没有人去挖它。只有象我们这样的家庭,在没有别的东西填饱肚子的时候,才由孩子去挖这个。爸爸走后,刚开始的几年,年景还算不错,大哥他们又打鱼,又抓青蛙的,我们吃的还算过的去。挖这种菜根,也不是经长的,多数是妈妈让挖,她是让我们先吃吃这个,怕一旦到了荒年,我们吃不了这种苦,或是找不到东西吃。再有,从爸爸走后,妈妈特别注意节省粮食,怕到荒年没办法。多节省一点粮食,到时候就少挨点饿,少遭点罪,多一份活命的希望。这在她原来是不用寻思的,现在什么都得想在前头,要不然不管什么事,孩子大人都得多吃苦,多遭罪。大人还可以多挺一点,孩子就惨了,所以要提前准备,提前磨炼。

我记得第一次吃荙姆花根时,看到它白白的颜色,粉条一样细长的身体,很新奇,很想吃。而第一口嚼下去,还留在嘴里一点甜味,觉得非常好吃。尤其是孩子,吃到甜的东西是非非常高兴,吃不够的。等到吃多了,吃饱了,就不是原来的甜味,而是嗷不噔的味,这时,让你觉得有说不出的滋味。不得劲,不好受,一打嗝,一出气,就跟出这种味道,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净,只能等到它消化完了,才能没有这种味。一般的时候,是不全吃这种野菜根的,不只是它有这种味道,主要是它不禁饿,吃了它没有什么力气,只是充填肚子。所以用它掺在苞米面里,为的是占个地方。还有嗷不噔的味也少了,不至于让人老觉得不舒服。我当时小,嘴馋,吃到甜食就什么都不顾了,等过后,才知道不好受,却是没有办法了。心想下次可不吃这东西了。等到下回再吃它时,扳不住,还想吃。妈妈知道我第一次吃多了,一定不好受,就告诉我说,少吃点就没事了。另外,你上回吃完之后是不是拉稀了,这种野菜根就是这样,吃多了就会拉肚子,不过没事,它不是病,拉过就好了。而挖这种野菜根,是很费力气的。大哥白天劳动,二哥放学后有好多的活等着他,晚上还要等大哥收工后一起去抓鱼什么的,都没空。只有我和三哥,没那么多的活,就去挖荙姆花根。他拿看铁锹,我带着筐,我们一起到辽河滩地去挖。为什么去河难地呢,这种野菜喜欢生长在潮湿的地方,又要土地肥沃松软。辽河滩是黑土地,又潮湿,又松软,正是荙姆花生长的好地方。

荙姆花根的挖法,一点也不复杂。就在它生长的地方挖,因为它在地下的根,成串的长,还分叉,一株花的根能串很多,很长。还不能薅,用手拔,它就断。要想得到它,就是翻土,从翻出的松散土里向外拣。拣的话,谁都能做,就是翻土,要有力气。挖一锹土,有时才有几根,有时能拣十几根。而它的长短,要由铁锹挖土的厚度来定,不是深度。挖的深,是挖的根数多,而挖的土厚,它的根就长。原来这种根在地下,不仅竖着长,还横着窜。要想挖的长,又要挖的多,用铁锹挖的土就得又厚又深。我三哥年纪小,没有多大力气,每锹土挖的又浅又薄,拣出来的根,没几根、又短。就是这样,他也很吃力气,干不了多一会,就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要坐下来歇一会,才能接着挖。所以我们俩人每次都挖不了多少。不象大哥他们来挖,每次挖的又多又长,还不用到天黑就回家了。我和三哥每回挖荙姆花根,都要等天黑后,看不见了,才住手。而回家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的。不是力气多,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挖的少,觉得不够本。无奈,年纪小,尽了最大的力气,也只能干这么多活,得这点回报。当时只是想,要是有什么东西帮助翻土,不用人工挖,只是拣,那有多好啊。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俩个说好并排走,用一根树棍抬着筐,有时一人一只手拎着筐梁。这样走不为别的,只是三哥岁数也不大,也不愿意走在后面,也害怕。你可以想一下,俩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无人的野外,又是晚上走路,能不害怕吗,谁说那个时候不信鬼神,而世上也真没有鬼怪。不过,要让你小的时候,一个人晚上在野外走路,不知你怕不怕。我想你多数也不敢走,也会感到象是后面有东西跟着,头发根发乍,毛骨悚然,心里突突直跳。也怕有个响声什么的,会吓够呛。这不是胆小心虚,也不是做了亏心事,只是人们习惯了白天的活动,习惯了看的清楚,心中有数。而晚上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模糊不清,看的又不远,对四周,不是全清楚,就难免产生错觉,心里就没有底。精神就会紧张,就会害怕。并且我们群居惯了。为什么人有孤独感,那是人们共同生活,相互依赖惯了,一旦剩下自己或者没有人和你沟通,没了依靠,就会觉得孤独了,就会不安了。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们一起生活的一种意义,一种乐趣。你要是经长一个人单独活动,不与人沟通,狐独感会更加强烈,时间长了还会使人发疯。这可不是吓唬谁,你要是仔细想一想,就会有同感。这不,多咱到家了,才算是松了口气,那时候才会感到又放松,又累又饿,又渴。为什么走路的时候,把累和饿都忘了呢,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出汗都不知道,等精神松驰下来,也就是说回过神来了,什么感觉都来了。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感到家的重要,家的温暖,有家真好。每到这时,听到妈妈说,累了吧,洗洗手,吃饭吧,这时候的心里特别温暖,特别舒服,特别甜,会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让你倍感亲切。接下来,你的心情会特好,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见什么都顺心。真的,我们小的时候,生活虽然苦,又艰难,精神又压抑,又受摧残制约,活的非常苦闷。可是有了这种亲情,有了这和温暖,就会感受到生活的温馨,生活的有劲头。人生不是只有苦难,也有甜蜜,也有幸福,要不然人生就没活头了,就没意义了,还有谁能向往人生,感谢人生,善待自己的人生呢。一想到这些,不管是什么时候,我的感觉都会特别强烈,心里特别的甜蜜。它是一种让人幸福,让人可望,让人回味的力量,是一种精神食粮,一种安慰,一种区别于其它动物的高级情感。有了她,会增添人类生活的美感,让人活的有滋有味。不知你有没有过这种感受,有过这种体会没有。我想这种亲情,这种情感交流,人人都应该有过。要是没有,那就太可悲了,太可惜了,活的就太没竟思了。正是这种情感的力量,让我们在困境中得以生存,让我稚嫩的心灵得以安慰,在己后慢慢的人生路上,能够忍受各种的痛苦,经受住种种磨难,来励炼人生,走过这艰难的一生。

说起来真要感谢妈妈,不只是生了我们,给了我们母爱,给了我这种亲情。而且是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养育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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