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2 / 2）

“低下头！”一名士兵大声命令。但徐熈仍昂着头，用瘦弱的脖颈支撑着那束沉重的钢铁。

“低头！反贼！！”旁边另一名士兵解下腰间的铁鞭朝徐老挥去，鞭子正打在他脑门上，在那里精确地留下了鞭子带扣的形状，但很快又被淤血模糊成黑紫的一团。他摇晃了一下，又站稳了。

将领接着质问他：“说，谁助你潜逃？并帮助你隐藏？”

“我自己潜逃至此，并无他人协助。”徐老说，在受到如此重击后，他的口气还如此从容，这让那穿着白蟒袍的人很吃惊，也很恐惧。

“是不是这屋中老人？只要你老老实实招认，王上恩典，同意放了你妻儿，也留你一条性命。”

“并无他人。”徐老答道，并不看他妻儿老小，有啜泣的声音传来。

“周大人，你可承认窝藏罪犯？你若承认，并说出女子下落，放下手中火把，这一家都不死！否则…”一名将领高声向屋中说道。

只听有女子惨叫声，人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徐老沉沉低下了头，血液从他嘴中喷涌流出。

“放了他们！否则点燃火药！”老人开门高喊！

“放人！”一名将领笑着命令道。

从木头上松绑的一家老小，伏在徐老身上痛哭不止。

“徐老忠信不负老友！老朽只是晚了一步，何至于此！！”

“周大人大恩大德，他本应如此！”妇人说着，阖家老小俯身叩拜。

“把他绑上去！”将领命令说。“带他走吧，找个地方安葬，换个地方安居。嘱咐儿孙莫记前愁。”他转头慈祥地看着老妇人，铁链，使他这动作很艰难。

“说，那女孩在哪里？！”士兵手中举起烧红的烙铁。

老人一言不发。

越来越恼怒的士兵们立刻做出了判断，对于眼前这个顽固的老骨头，一切语言都无意义了。将领抡起皮鞭冲上去，紧跟着他的三个小士兵也立刻跟上，周老的个子很高，这四个士兵只能朝上抡皮鞭才能打到他那不肯低下的头，在开始的几下打击后，他头上能起一定保护作用的宽檐帽被打掉了，接下来带刺的皮鞭如雨点般打在他的头上和身上——他终于倒下了，这鼓舞了士兵们，他们更加投入地继续着这疯狂的鞭笞，他们在为王而战，为理想而战，他们为王给予自己的光辉赞赏所陶醉，为自己的英勇而自豪……

烙铁紧跟着不断触上他的皮肉。惨叫声响彻整个山林。

“王上下令：只可折磨，不可伤他性命！他死了并没有好处！”宦官喘着粗气跑到台前下令说。听到指示的士兵们连忙上台，拉开了已处于半疯狂状态的几个行刑人。

那老人早已皮开肉绽，嘴巴也早已被布条塞满，以防止他自尽。

老人始终不言语，只是痛苦得呻吟着。

突然，他看到暮色中，远处的林中隐隐发出微光。只有他能一眼觉察这微光，并知道那是女孩的所在。她不舍得离开。

他嘴巴咕哝着示意要说话，士兵拿下他嘴里布条。“罢了…我虽老朽，却还贪生…许我回到屋中拿出一件宝贝，献给王，再告诉王那女子下落。”老人低声无力得说。

“顺者昌！逆者亡！”

“顺者昌！逆者亡！”……

“屋中火药已经移出！休想耍花招！”口号平息后，一个将领大声说。

“好。”周老平静地说。

老人被两名士兵拖着回到屋里，一路上都是血。

老人，回到屋中，颤巍巍来到到自己的床铺旁，我们知道这床上铺的是暖和的干绒草。突然，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拿起床边木杖转身挥向两个士兵，士兵冷不防向后退去，丢了手中火把，因为屋中黑暗，这火把原是为照明用的。老人迅速拿起火把，扔到床上，自己也用尽力气跳到火里，火势立刻蔓延，士兵仓皇逃出。

士兵们纷纷打水救火，但已经晚了，这屋子本就是木头筑就，很快整个都燃烧起来。

那少女在藏着的丛林中目睹了这一切。

当士兵们施暴殴打阿爷时，她曾想冲上台去，但身边的李赢死死抓住她，并在耳边低声告诉她阿爷的嘱咐，只要她出现，阿爷就真的没命了，她的出现只会引出更多的暴徒。她眼泪止不住得流着，但我们知道没有声音发出，因为她是哑巴。

当她看到屋子起火，人影倒下去，横梁塌下时，她惊恐得张大了嘴巴，用尽全力想要挣脱，跑向火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无比柔弱而悲伤的呼唤：“阿爷……”这声音很快淹没在混乱的救火声中。

她凝视着火焰里渐渐消失的一切，身体和四肢保持着李赢抓着她时的姿态，一动不动，像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久，她才将悬空的手臂放下来，两眼失神地看着远方，晕了过去。

李赢抱起她离开了，他突然明白老人为什么以那么惨烈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因为夜晚来临了，只有大火才能掩盖女孩发出的光亮。女孩在晕过去的那一刻，光也彻底消失了，她在似梦非梦中任双脚将她带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