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和月亮(1 / 1)

这一天,他们都在家里等阿爷回来。小满很快意识到,这个美丽的姑娘是个哑巴。果然,天妒红颜吗?上天给了她倾城的容颜,所以一定要拿走一些别人拥有的,才显得公平,他不无遗憾得暗自思忖。

“我饿了,你会煮东西吃吗?”他对女孩说。

只见女孩眨了眨眼睛低头想了想,便抬头冲他一笑,牵起他的手就走。小满突然不知怎得红了脸,想他虽然年纪还小,这几年妓院暗娼里什么货色没见过,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天真浑然不知世事的浪漫。下楼,穿过回廊,很快他们来到一楼阿爷房间旁边的旁边的一个隔间。还没进门,就听到汩汩的流水声,进来看时,原来是山泉水正经由连起来的一节节竹筒流到一口大缸里,溢出来的水又经由管道流向外面的花园,管道连接处都被包扎得结结实实,没有一滴水漏出来。房屋正中,挨着里墙就有一口大锅,柴火在灶后堆得满满的。只见,女孩径自走向一处嵌在墙里的木头橱柜,打开看,里面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

她转身向小满指了指烧火的地方,小满明白是要他烧火的意思,便欢快得来到灶后烧火。很快,火点起来了,米下锅了,又过一会儿,女孩看锅里冒了烟,眨了眨眼睛,舔了舔手指,便打开锅盖,盛了一些放在碗里递给他。

“坏了,她该不会不会做饭吧。”他尝了尝米还半生不熟。

“还没熟,得再煮会儿。”

女孩掉头。

这样又试吃了两次后,粥终于熟了。果然,摆在桌子上的只有粥。小满哭笑不得说:“没有其他菜了吗?”女孩取来旁边纸笔写道:“我只会做这个。”

于是小满一脸苦笑得站起来说:“我来试试吧。”虽然这几年再没生火做过饭,以前在李家时…嗐!想这些做什么!他手起刀落,很快切好菜准备下锅,谁知那女孩烧火也不精通,黑烟一团团冒出,给人熏得不行。索性,他把她牵到花园里,一个人全干得了。

终于,他们吃上了两菜一汤。女孩尝了尝,眼睛都亮了起来,连连拍掌。阿爷也会做菜,但是口味偏清淡,而且多数都是清蒸炖煮,以保持食材的原味。这人做得不一样,她不知道怎样形容,只觉得很好吃。她哪里知道,穷苦人家食材匮乏,总是想法子把单调的食材作出百般的滋味来,才能使日子过得显得有滋有味些。

饭后要洗漱了,小满瞅了瞅她白嫩嫩的手,“嗐!算了,洗锅也我自己来吧!”

午后,天突然刮起了西北风,女孩看了看天色,阿爷还没有回来,不觉得又担心起来。她想出门去寻,便在纸上告诉李赢。李赢想了想告诉她说:“看这天色,恐怕要有雨雪了。你又不知道你阿爷去了哪里,又去哪里寻人呢,再说等你阿爷回来看你不在家,岂不又担心去寻你?”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突然想到阿爷临走前的嘱咐来,“千万不要出门,千万躲着陌生人。”

“坏了,”她抬头看着这个陌生人,“可是他受伤了,伤得很严重,阿爷,丫头着急救他,就像以往救那些飞鸟走兽一样,因为太急所以忘记阿爷的话了……”她像犯了错似得低着头想道,“阿爷,这次救这个人和那只熊,可把我累坏了,我睡了好久才恢复……阿爷,这个人还给我烧饭吃……”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篱笆门向远处张望,李赢也走过来陪着她一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得问她话:“噢,姑娘救了我的伤,我还没谢过姑娘呢。”“姑娘当真只是普通人吗,怎么医术如此高明,而且……怎么熊都能被你驯服呢。”“噢,下次呀,我跟你说,有些穷凶极恶的动物可以不用救的……省得它以后再害人,你说对不对?”……他吧啦吧啦说了很多,那女孩只是看着远方,不理他。

乌云很快遮住了全部的太阳,天登时暗了下来,西北风越吹越猛,刮得树枝摇曳不止,只见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杏花吹下一大半来,落的他们满身满地皆是。

彼时天已经近了黄昏,他们仍然一起并排坐在篱笆门前等阿爷回来。李小满百无聊赖得吹起哨子来,惹得附近的鸟儿们竞相和鸣。她仰起脸笑着看他,忽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零零星星的雪霰子正落下来。她开心得站起来,不由得伸出一只手去迎接雪,稀稀落落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身上,她迎着风在雪中旋转着欢乐得跳起舞来。其时雪愈下愈大,如撒盐,如飞絮,风挟着雪花往两人身上扑来。看她并没有要回去屋里的意思,短暂得开心后,很快又眼巴巴得望向已经漆黑的夜幕,他回屋把自己的斗篷拿来给她披上替她抵御寒风。

这是一场春日里桃花雪。他们紧挨着坐在屋檐下,风声里,无数的雪花落着,天地间像是织成一道雪帘,有微光从她身上发出,照亮了暗夜,他意识到他应该找到了师傅要他寻的人。

雪停了,很快有月亮升上来。女孩摇了摇他的手臂,唤醒了他的睡意,指着天上升起的月亮给他看。只见,天地间一片皎洁明亮,他看着这一切渐渐觉得沉醉了,早已分不清是雪更漂亮,是月亮更漂亮,还是身边的女孩更漂亮。他不由心内感慨,活到现在,还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他生性爱玩,自顾自得在脚前的空地上堆起雪人来,她开心极了,也去到篱笆墙上用斗篷兜来大堆的雪。长这么大了,这是她第一次有玩伴。他们还给雪人穿上了杏花衣服。于是月光下,它成为了一只粉白粉白的雪人。女孩看看雪人,看看月亮,看看身边的这个“陌生人”,又担忧得看看远方,不觉眼睛困倦,打起瞌睡来,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头垂到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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