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见(1 / 2)

伍奢料得一点不错,秦王此时,正在寝殿等着国相。他手持一卷竹简,皱着眉头,边踱步边扫看着简书的内容,明显有些烦躁,他突然发问:“那楚使伍奢,是伍举之后?”

一旁小心侍立的永巷令忙答道:是。

秦王有些不解,问:“那楚国新君之位,乃是杀兄自立,谋夺而来。伍家素有忠直之名,伍奢怎么会趟这混水?”

永巷令小心答道:“听说……是新君再三延请,他方接了世子太傅之职。”

秦王沉吟道:“楚君得人啊……”

永巷令低着头,不敢接话。秦王将竹简草草一合,几步走至案边,将竹简往案上的竹简堆上一掷。永巷令忙上前整理。

一内侍入,快而无声地走到永巷令身侧耳语了两句。永巷令微现意外之色。秦王信手又取过一卷竹简,唰地展开,头也不抬地问:“人到了?”

永巷令凑至秦王身边,轻轻说了两句。秦王的手微微一顿,抬头向殿外看去,脸上神情有些古怪,过了好一会儿,方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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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袜黑裙,施然中带着迟疑之意入殿,殿中的洁净的地板在灯光下微微反着光,衬着嘉太妃的纤弱的身姿,有如踏冰而来。

殿中只余永巷令一人侍于秦王身后。秦王立于座前相迎,由于难以掩饰的意外与一些别的情绪,他的神情显得有些过于郑重严肃。

丽人一身简素、弱不胜衣。恍惚间,一如当年,他看着她姗姗而来。

当年,得知候选诸女中,有人殊丽无双,他年方弱冠,难免好奇,一见之下,惊艳之余,便留了心,但其实二人并不算熟稔,不过寥寥几面。后来她被父王所纳,为避嫌疑,二人均着意小心;他即位后,年轻君王,大位不好坐,他处处小心,反而比做世子时更为持重,故而二人似如今这般私下见面,极是少有。

嘉太妃走得近了,秦王收敛了心思,低头拱手为礼。

嘉太妃表情也有些紧张,轻声道:“本宫来得冒昧,还请大王……见谅。”

秦王礼貌地说:“太妃前来,必是有事,不必这样客气。”

嘉太妃再不多言,盈盈屈膝下拜。秦王一怔。

却听得嘉太妃语声凄楚:“不祥之人,请大王垂怜。”

秦王微微动容道:“太妃这是……”

秦王边说伸手欲扶,他的手将将触到嘉太妃的外衣时,嘉太妃顾自深深低下头去,露出白皙的后颈。

嘉太妃哀恳道:“求大王,看在先王的面上,容本宫守寡全节!”

秦王的手凝滞片刻,还是继续伸了出去,虚虚扶在嘉太妃肘边,和声道:“太妃何必如此,快请起。”

嘉太妃有些执拗地:“请大王应准。”

秦王不禁有些心烦,他稳了稳心绪,和声道:“寡人正有事要与太妃商议,还请太妃起身,也好说话。”

嘉太妃有些狐疑地抬头,见秦王神情温和,不好再坚持,便欲顺着扶持起身。秦王之手触及嘉太妃的上臂,虽隔着衣服,二人均是微微一顿。永巷令忙上前接着搀扶,秦王只得将手收回。嘉太妃退开一步,站定了,向秦王微微颔首,轻声道:“大王请讲。”

秦王话到嘴边,又不禁犹豫起来。嘉太妃探询的目光看向秦王。秦王无意间一扫,不觉怔忡。

嘉太妃柔声问:“大王要说什么?”

秦王猛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定了定神,斟酌着道:“今日……晋使呈文,为晋君……求聘太妃;楚使亦求奉太妃归宁。不知太妃……可有耳闻?”

嘉太妃惊愕道:“怎么楚使也……”

秦王不敢正视嘉太妃,嘉太妃却紧盯着秦王不放。秦王硬着头皮道:“这晋楚之请,若择其一……”

嘉太妃脸色唰地白了:“大王这是要赶本宫走?”

秦王解释道:“太妃误会了,寡人并无……”

嘉太妃劈头打断:“那大王此言又是何意?”

秦王原本便焦灼的心头不禁亦生起一丝火气来,他控制住了情绪,语气却不禁有些冷了下来,道:“寡人不过是与太妃商议。”

嘉太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过脸去,郑重道:“本宫,绝不再嫁。”

嘉太妃的语气虽不似之前尖锐,但语意坚决。秦王并不意外,问道:“那……太妃可有省亲之意?”

永巷令一怔抬眼,马上又垂下了眼帘。嘉太妃更为狐疑,但其中干系又岂是她能想得透彻的?她一时有些摸不头脑,试探地道:“大王是说……”

嘉太妃突然眼睛一亮,问道:“大王之意,本宫归楚,便可推托了那晋君?”

秦王不答,算是默认。嘉太妃喜道:“那本宫能带孟儿回去么?”

秦王一愣,只觉太妃的喜色有些刺眼,淡淡问道:“太妃很想回母国么?”

嘉太妃急切地说道:“只要能与孟儿清静度日,本宫去哪里都愿意!”

虽然不是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急切求去,但秦王心头只觉莫名不快。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更加冷淡下来,道:“太妃当知,我国王子王女,若非入质、外嫁,均不能擅离。”

嘉太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只一心哀恳道:“就不能……破一次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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