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1 / 2)

咒师讲述着他们的故事,一步步向前。他似乎携带了地狱的火,我几乎能看到火舌正一缓缓将女皇华丽的衣装焚烧殆尽,直到走到她面前。女皇王座上的装饰几乎已经变为漆黑的一片,无法辨清模样,她盯着咒师,已经不再像一个追逐的猎人的眼神,她似乎只是在等待,就像在白天等待黑夜的降临。火焰将她的身躯照耀为橙黄的颜色,好像夕阳已经降临了。

“我诅咒你……”只隐约听到咒师的声音,然而高傲的女皇并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她费劲心力召唤这个怪物,这么多年,不惜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残酷而严谨的王,不惜剥夺这个国家所有生民的生命力,创造出不伦不类的法师作为实验。为了抵御来自地狱的烈火,不让它焚烧到王城之外的地方,她将水聚集在这里,只为帮助他来到人间一趟,让他以类似于生命的方式重新诞生,然后诅咒自己。

黑夜吞噬、包裹着她,从指尖,到肩膀,到脸庞,梦的钟声敲响,一位来自王城的贵客如约而至。

我难以想象她的样子,只知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她就这样在我面前坍缩。是的,如同一株被火焰燃烧殆尽的植物,变得干枯,漆黑,最后只有那样的形留在那里,不能被触碰,因为一旦触碰,她将瞬间化为齑粉。

我看见她的表情似乎动了一下,她是在微笑吗?她觉得喜悦吗?有什么可喜悦的呢?是终于解决了积压在心底的咒怨,是终于完成了天使的职责,是终于做了清白的猎人,还是终于做了悲惨的猎物。她似乎闭上了眼睛在回忆什么,我无法看透更多。

“回忆是在地狱里的人们常做的事,也因为如此,所挂念的越多,他们就更加会沉浸在地狱的烈火里而不愿轻易离开。总有许多生来的智者妄想在痛苦之海中寻找快乐,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咒师看着眼前的灰烬雕像,静静地思考着自己的职责。

作为一名仅作为中介而存在的咒师,他的职责仅仅是搭建下咒人与被咒者之间的联系,使得咒怨流往它应该去的地方。但现在情况或许过于复杂了。在多年前,他成为了第一个被诅咒的咒师,多年后,他又成为了第一个下咒的咒师。

“这世界变得荒唐起来了,说不定下此次你会在天堂见到我,天使为我干活。”他打趣着说。

“所以,你是在报仇吗?”我问他。

“别像个判官一样审问我。我为什么不能呢?她将我送往地狱深处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但是只要我思考,我就会不停地感受到烈火灼烧的痛苦,只要我不记得,我就能沉入虚无之海,到那时我变成什么都无所谓,一直鱼?我不在乎!她的咒怨太过强大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却要承受这些痛苦,我必不会甘心的!”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诉说着,好像又感受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火焰,它们所代表的只有欲望,只有吞噬,没有心,也没有理智。在那里,邪恶孕育邪恶,痛苦裹挟痛苦,所有人都以为世界本是这样了,所有的幸福都是敌人。

“他已经不再是咒师了,他与任何来自地狱的小鬼都没有什么区别,女皇最后的理想主义让她做了这件错事,这位已经不是咒师的怪物,不该出现在这里。”忽然,羽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很近,几乎就在我身旁。这位咒师仍然欣赏着眼前女皇的灰烬雕塑,似乎并不是从那里传来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问。

“难以解释,但是我正在利用蜃楼跟你讲话,你不用想太多。”

“他将身体还给你了吗?”

“没有,准确的说,是我暂时将身体借给他发挥的。他明明吃了那些法师的身体,但却似乎并不满足。我能听出他不满足于这些低级的法术,他想做些了大的举动,让这个召唤他的人感到惊奇,就像一个想要让父母感到惊奇一样的孩子那样幼稚。又一个理想主义者。”羽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冰冷,似乎仍来自那个潮湿的洞穴,她的声音好像能顺着我的耳膜和骨头直抵我的心脏。虽然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但是我还是感到震惊,我究竟结识了一位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看着这场天使与恶魔的闹剧上演,并在旁静静观察故事的展开。

“天使与地狱的事情,你也能插手吗,羽?”我问她,找了一个好位置坐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了羽的声音之后,我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一样,如果暂时不知道什么是对的,那我暂时还是不要发声好了。

“天使?哪里来的天使?”羽奇怪地问道。

“女皇难道不是故事里的天使吗?”我以为我猜到了故事的真相,但羽好像为此感到疑惑。

“女皇实际上就是那个与咒师发生争执的天使,她为了报复咒师,变成了那个乡村里的女人诅咒了咒师,难道不是这样吗?”我接着说,愈发觉得没有力气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天使就是天使,天使可以去往人间,堕入地狱,但是地狱的人永远无法反向去到人间或天堂,这是一条正向的链条,是永远无法被打破的。而天使也是不可能随便前往人间的,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他将永远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他要么通过无尽的轮回苟且生活在人间,要么堕入地狱无所顾虑就此湮灭……”羽忽然沉默了一下,她顺着咒师的方向望去,她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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