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决裂(1 / 2)

正德五年七月某日,京南固安,深夜。

此地距霸州已百里,暂时是安全的,但宁杲没有去县衙,而是趁夜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十余年官场沉浮,他明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没有什么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尤其现在,他是霸州民变的罪魁祸首,更是天然的替罪羊,无论刘六、刘七,还是司礼监大堂里的那个人,对他的脑袋都是求之若渴。

他必须活下去,他不甘心独自背上这口黑锅。

夜深了,宁杲躺在床上假寐,默默运行着自幼修习的师门龟息功。

这么多年,除了形意门的师兄弟们,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位满口之乎者也的文官,是江湖一流的武林高手,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

此刻来杀他的人当然也不知道。

宁杲蓦地睁开了眼睛,一柄锋利的蒙古长刀正指着他的咽喉。

“起来!”

宁杲慢慢从床上坐起,眼睛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雪亮刀尖,舔了舔嘴唇。

“好汉饶命,我包袱里有些散碎银子...”

“谁要你的银子?起来,到桌子那儿去!”

对方不耐烦的喝令咬字有些生硬。

宁杲依令缓慢走到窗前桌案处,持刀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拍在桌子上,指指桌上的笔:“写一遍!”

就着月色,宁杲细看那两张纸,一张是白纸,另一张有字,黑衣人显然是要他把字纸上的内容誊写到白纸上。

宁杲一言不发提笔就写,一边写,一边凝神屏息运功感知屋内的环境,很快,除了身边持刀监视的黑衣人之外,他察觉到门口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表情平静,执笔的手没有一丝抖动,内心却已翻江倒海,纸上的字就像箭,随着抄写,一支支狠狠射进他的胸口。

刘公公,你做的好啊,好绝啊!

不多时,宁杲写完了。

“按手印!”

宁杲听话的按上了手印,黑衣人拿过那张纸审视一遍,揣进怀里,挥起了长刀。

在他挥刀的一瞬间,宁杲突然开口:“我情愿受死,承担一切罪名,能否代为上报刘公公,求他念在我鞍前马后效力的份上放过我妻子?她怀有身孕,我宁家只有这一点血脉了。”

黑衣人忽然笑了,笑得狰狞而诡异,刀锋呜得一声劈了下来。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了,长刀停在宁杲头顶三寸处一动不动,再也不能落下分毫。

因为宁杲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刀身。

他出手的动作看上去慢吞吞的,一点儿也不快,但就是刚刚好夹住了这迅雷般的一刀,黑衣人脸色一凛,用力抽刀,刀不动;再用力,刀依然不动。

他的脸色终于完全变了,撒手弃刀向后退开两步,死死盯着宁杲。

门口一阵劲风刮过,另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刀逼到了宁杲背后。

宁杲根本不看背后,只是盯着对面的黑衣人,冷冷道:“知道吗,你刚才错过了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

黑暗的房间里,两道死亡的光芒骤然闪烁,极短、极快。

一切归于平静。

宁杲甩甩刀身的血迹,随手把刀放在桌子上,蹲下开始搜查地上的两具尸体。他先翻出刚才自己誊写的那张纸收好,又从黑衣人的怀中找出了一只白玉手镯,就着月光仔细观看。

看着,看着,眼泪溢出了眼眶。

手镯上溅落着几点殷红的血迹。

这镯子是宁家传家之物,只传给长房儿媳;宁杲是这一辈的独子,所以镯子的主人,正是他的妻子。

血镯出现在杀手身上,解释只能有一个。

宁杲和妻子感情深厚,就在他即将赴霸州公干的前夜,妻子刚被诊断出怀有三个月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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