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冬54-70（2 / 2）
我抬头望着天空，那蓝蓝的天空，不能给我任何的答案；我低头向着菜园望去，那种满各种蔬菜的菜园，同样不能给我一个答案。我该如何是好呢？
大人们都不在家，都到很远的地方干活去了，村子里只有一些老人和孩子。而我，因为心情的原因，并不想麻烦任何人，也不想求助任何人。我只是这样捧着，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的一举一动。我仿佛看见它的泪水，仿佛看见它那凄凉的眼神，仿佛看见它的父母它的兄弟姐妹哭泣的样子。
终于，我凝视了好久，再也没有看见它动了一下，它的头颅已经低垂，我想，它真的死了。
死亡，对于那时候的我，还是非常陌生的概念，我甚至无法相信死亡，无法相信死亡就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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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一次，我觉得死亡距离我如此之近，我仔细凝视着它，这只偶然受伤的鸟，一只无边可爱的蓝鸟，不由自主地留下了眼泪。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它离开了这个世界，是弹弓手，还是持枪的猎人，我不敢想象，我不愿意想象，我不能够想象。
一个生命，就这样衰落了，就这一瞬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蓝蓝的天空下，在一尘不染的空气中。
此时此刻，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幼小的生命与那只蓝鸟的生命已经合为一体。我感觉到自己也要死了，也要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只蓝鸟，一只小小的蓝鸟，一只受伤的蓝鸟。就在我的近前，就在白杨树下，就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里。
它的生命如此脆弱，几乎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它倒下了，在我的掌心。它倒下了，在我的怀里。它倒下了，在蓝天下，它倒下了，在微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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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死亡呢？
死亡就是一动不动？死亡就是不再呼吸？死亡就是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分明看见它的眼睛还睁着，仿佛心有不甘的样子。可是，我分明感到了它的胸脯还在不断的起伏，还在吞吐着天地之气。可是，我分明看见它还在蠕动，还在试图飞起，试图一飞冲天。
死亡，实实在在的死亡，真真切切的死亡。死亡，无法藏躲的死亡，无法逃脱的死亡。
我的杨树，我的柳树，我的桃树，我的菜园，在那个时刻，统统变得了灰暗。我的心中顿时失去了阳光。
从这里走向死亡有多远？
从我的掌心走向死亡究竟有多远？从我的眼睛走向死亡究竟有多远？从我的灵魂走向死亡有多远？
所有人都要死亡？所有的动物都会死亡？所有的植物都会死亡？
这些，是不是真的？能不能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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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草地上，坐在田野中，坐在阳光里。
我依然捧着那只鸟，那只受伤的蓝鸟，那只已经停止蠕动的蓝鸟，那只正在走向死亡的蓝鸟。
突然之间，我竟然勃发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为这只蓝鸟报仇，。我一定不能够饶恕他，我一定要告诫他，我一定要教训他，我一定要惩罚他。
你是凶手，你应该得到应有的下场。
我慌忙站起身，准备实施自己的壮举。但是，当我站起来的时候，又觉得一片茫然。
那个人究竟在哪里，我如何才能找到他呢。他会承认这只鸟是他谋杀的么？他会心甘情愿地受罚么？
我又重新坐下，依然捧着那只鸟。望着远方，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想法。
菜园恢复了原先的摸样，清亮鲜绿，明艳动人。蓝天也是光洁如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等待我做出最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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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埋葬这只鸟。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安葬。我从园边找来一根枯枝，用它挖出了一个坑。
就在园边，就在白杨树下，就在微风里，就在阳光中。我郑重其事地挖出了一个小坑，然后将那只鸟放了进去。、
我看着它，静静地看着它，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它依然在那里，一动不动。对我的期待毫无反应。
我用土将它埋起来，并且学着田野中的坟头一样，砌成了一个土堆。又在上面铺上了草，还用一捧硬土做成了一个坟冠。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草地上，坐在微风里，坐在阳光下。
我静静地看着那亲手堆成的坟墓，我静静看着那守候死亡的土堆。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哀。
真希望那只鸟会从坟墓中钻出来，再度飞翔遥远的天空，飞翔云的深处，飞向星星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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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刚刚八岁。
我面对了死亡，面对一只受伤的鸟，面对一个孱弱的灵魂。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蓝鸟蓝鸟回来吧，回到我的手中，回到草地里，回到蓝天下。到高空飞翔吧。
蓝鸟蓝鸟回来吧，回到阳光下，回到园边，回到杨树下。到风中飞翔吧。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
那天上午，我的篮子里始终空空的，几乎没有割草。家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始终也没有说。我面无表情，家人还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责骂我，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从那以后，我到菜园里，心情便有些沉重。除了看那些瓜果蔬菜外，又多了一件事。便是看那我亲手打造的坟茔。
柳树依然在那里，桃树依然在那里，杨树依然在那里。现在，又多了一只鸟，多了一只蓝鸟，一只非常好看的蓝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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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大约也就是十八岁左右，我突然再度想起它，想起了那只蓝鸟，不禁潸然泪下。
我再度来到园边，却再也找不到那座坟墓了。风雨飘摇，菜园也似乎荒废了许久。只有柳树还是屹立在那里，桃树也干断枝残，那几棵杨树竟然不知所终。
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多年不见，竟然是会这样的结局。世事沧桑，情何以堪。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挥笔写下了一首诗。《最早的挽歌》。具体的诗句我是记不住了，但其中的诗句始终浸泡在悲凉之中，让人读之断肠。
“生命陌生且短暂，只有死了才知晓。”
“死亡在哪里，死亡就在眼前。”
我只能记得这么几句了。
那是我更加深入地思考着死亡。我感觉死亡距离我如此之近，几乎是触手可及。
很多人畏惧死亡，死亡，真的那么可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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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杨树哪里去了？是被人连根拔起了，还是被人当做柴火弄回家烧火了呢？
杨树去了，只可惜我不能像对待蓝鸟一样，为它埋葬。
蓝鸟的坟墓到哪里去了呢？这在我的心中始终是一个谜。
也许，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那很小的土堆早已被夷为平地了。也许，那只蓝鸟真的从坟墓中再度飞起，遨游蓝天去了。
因为没有杨树的参照，我竟然难以准确地找到坟墓的所在位置了，竟然不知道如何祭奠我的蓝鸟了。
我只能面对天空，面对辽远的天空，挥洒我的泪水和思念了。
你曾经在蓝空飞翔，曾经与白云为伴，曾经经历了无数的磨难，曾经欢笑，也曾经哭泣。最后，被坏人枪击，受伤落得，浑身的血，但终究有一个男孩发现了，并且真真切切地抚摸你，并将最纯真的泪水为你挥洒，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埋葬了你。
蓝鸟，应该感到知足了。没有几只鸟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也没有几只鸟儿会让人这样思念。
蓝鸟，我的蓝鸟，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