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镖(1 / 2)

(一)

碧天如洗,万里无云,烈日高张,铄石流金。

通过官道口镇的官道上,这时正有一个里衬白色绢布,外着灰色长袍的少年,顶着烈日,缓缓而行,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孤凄。

辛云飞在官道口镇没有找到师哥,在官道口停了半天,留下标记向东而来。他停足望了望似乎巳被烈日瘫熔了的官道,用衣袖一抹颔上的汗珠,转身到路边浓荫匝地的大树下坐了下来,身上的水已经用完了,就算人不累,马已经渴得不行了。辛云飞取下头顶的范阳笠不停地扇着风。

“镇远——会——吾——,镇远——会——吾——。”

辛云飞精神一振,这是镖局里趟子手喊的趟子。每家镖局子的趟子不同,喊出来是通知绿林道和同道朋友。镖局走镖,七分靠交情,三分靠本领,镖头手面宽,交情广,大家买他面子,这镖走出去就顺顺利利。绿林道的一听趟子,知是某人的镖,本想动手拾的,碍于面子也只好放他过去。这叫作‘拳头熟不如人头熟’。本领再大十倍,那也是寸步难行。

辛云飞站了起来,但听得镖局的趟子声越喊越近,不一会,十几匹骡驮赶了上来,边上夹着四五匹好马,最前面马上骑着个年少的姑娘,头戴一顶遮阳毡笠,外着金绣罗裳,内衬鹅黃绸衫,翠袖筒微露纤手,风头鞋镫里斜踏。

辛云飞让过前面两骑,晃眼间看到一位年纪五旬开外,微留短须,精神壮旺,体格雄健。辛云飞上前拱手作揖道:“老前辈,我水用完了,可不可给我一袋水。”

老人没有搭话,只是叫了声“水瑶。”

最前面的姑娘掉转马头骑了过来。

“给他一袋水。”老人吩付道:

姑娘立马从马背上拿出一个牛皮袋,向辛云飞丢过来。头也不回地跟上镖队。

辛云飞走到树荫下拨出木塞喝了一口,用铁手扶着马头,右手把水灌了几口到马嘴里,又从马背上拿了些熟面放在手上,让马慢慢啃食。又灌了些水,自己又喝了几口。

辛云飞站起身眯了眯日头,此时已过未时刚到申牌时分,这轮红日厌厌地西斜。辛云飞戴上范阳笠,朝着镖队只管跟了上去。

(二)

这是一座小镇。不大,有百十户人家。一条狭长的小街从镇中心东西穿过。

现在已过傍晚,各家店铺都已早早打烊关门。街上很少行人,偶尔一二个,也大都行色匆匆,如惊弓之鸟。

镇西小街尽头,有一客栈,“酒”字幌子迎风招展,摇曳不定。灯笼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冷清,但也给旅人以暖意。

可惜在这兵荒马乱、盗贼出没的年月,客栈生意极不景气。好在老板也是有枣无枣打一杆,对此不抱奢望。随着趟子手喊的趟子,客栈老板也露出一天难得的笑容,立刻吩付手下烧火,烧水,自己却亲自到镇东等候。

随着镖队的到,整个镇子立刻活跃起来。铁匠铺的伙计也在门口跳望,冀图能打一两付马蹄铁掌。客栈的伙计忙前忙后,平静的街道一下子涌出许多的人。

“什么人,干什么的?”镖队最前面的姑娘一声恕吼道:

当街中间站着一个双手抱剑的年青人,身着一套玄色的劲装斜对着镖队。

“杀人。”抱剑的年青人冷冷道:

空气突然凝固,趟子手们不由得后退两步。

“杀谁。”姑娘问道:

“秦重”玄衣年青人道:

“好,先过了我这一关.”姑娘飘身落马,手上多了一双铁钺。

“水瑶,慢着。”秦老爷子骑马赶了上来道:“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秦重还是没有下马,细细地打量着年青人,道:“你是来杀我的?”

“不错。”抱剑的年青人头也不抬道:

月光下,这黑衣人的脸竞像是死人般沉静,但哪双眼睛却是尖锐明亮,看来比他的剑气更可怕。

秦重又瞧了瞧他的身形,又吃了一惊:这人的身手竟不在自己之下,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年轻高手?

秦老爷子问道:“你可与我有仇?”

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没有。”

秦老爷子道:“你可是受雇而来的。”

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不是。”

秦老爷子道:“哈哈,你也是为‘金剑’来的哟。”

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我取‘金剑’并不为了自己。”

秦老爷子道:“哦,何以见得?”

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金剑’重现江湖,江湖纷争叠起,白云山庄一天之间惨遭灭门,全由‘金剑’而起。”

秦老爷子道:“白云山庄被何人所毁?”

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魔教林修远。”

秦老爷子怒道:“你何以不找魔教林修远,而要取‘金剑’。”

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

秦老爷子怒道:“今日的白云山庄,昔日的辛家庄,有谁来为他们讨回血债?魔教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你本来若觉得一件事非常严重,但若能换个方向去看看,就会发现这件事原来并不如你想像的这个样子。

辛云飞听到秦老爷子一提起辛家庄,一骑冲了上来对着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你使剑。”

抱剑的玄衣年青人道:“我使剑。”

辛云飞手中一抖,软剑抖得笔道:“我也使剑。”

抱剑的年青人道:“好剑。”

辛云飞道:“剑不是拿来看的。”

“不错。”抱剑的年青人突然拨剑、挥剑。漫天剑光倾泻而来,辛云飞周身笼罩在剑光之中,辛云飞不敢大意,脚下施展‘天罗步法’,铁手护住胸前要穴,抖动手中软剑去接对手剑尖。

玄衣青年不等招式用老,剑尖一触即走,一口气连攻十七招,招招凶险异常。辛云飞沉着应战,不露一丝破绽。辛云飞只觉对手剑法辛辣,招招杀着简单实用,没有一丝一毫花里胡哨。他挥剑的姿态,也非常奇特,自手肘以上的部位,都像是没有动,只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剑刺出来。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他从不肯多费一分精力。

辛云飞仗着身上天蚕宝甲,又有铁手防身,脚踏天罗步法,只是一味的游斗,想看看这玄衣青年的剑法。

秦老爷子心道:“好迅急的剑法、好毒辣的剑法,果然不槐人称:中原第一快剑手,——好个搜魂剑无影,中原萧秋雨。”

秦重还是老持沉重地坐在马上,对身边的女儿问道:“你可知他们是何门何派?”

“玄衣青年招式狠毒,手腕巧妙地运转,剑光自他手中刺出来,就像是爆射的火花,没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变化,招招是杀人的剑法,应该是索命门;这灰袍少年剑法杂乱,前一招是武当‘苍松迎客’,后一招又是华山‘金雁横空’,接着又是‘金针渡劫’、‘浪子回头’、用‘截剑式’去缠对方剑身,当真信手捏来,爹爹,软剑还可以这用使的?”姑娘回头去问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也不回答,盯着两个年青人道:“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老头子已不中用了。”

辛云飞见这姑娘将自己剑法一招一招道来,当真如数家珍。脚踏震位,身形一扭‘柳剑十三式’连绵不断地使来。玄衣青年立感压力骤然大增,连连后退,突然大喝一向身后疾退道:

“‘柳剑十三式’果然名不虚传。”

他话音也是奇异而独特的,冷酷、低沉、短促,竞不像是自人类的咽喉中发出来的,声音虽低沉,却有种直刺人心的威力,教人永远也不会将他所说的任何个宇忘记。

辛云飞道:“你可看清楚了,是否还要我重使一遍。”

玄衣青年道:“正要领教。”

玄衣青年一句话没说完,站在原地攻出十七剑,辛云飞索来不喜欢多说话,只因他通常还未说话时,他掌中的这口剑已作了最简洁的回答。

玄衣青年苦斗良久,缓缓使出’铁锁横江’,只不过别人使这一着“铁锁横江”时,纯是守势,玄衣青年使出这一着,却是守中有攻,故意露出左肩破绽好诱使辛云飞使出‘柳叶纷飞’。

谁知就在这时,辛云飞软剑忽然划了个圆弧,竟自玄衣青年剑光中绕过,“刷”的一声,反向玄衣青年右股上削去。

玄衣青年虽然心里一喜,却又不免吃了一惊。对方剑法素来无孔不入,此番怎会变得如此笨拙?玄衣青年一心只在制敌,心无二用,却未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对方使出笨招来,正是他的大好真机。

他长剑一挑,使出一招“毒蛇出穴”,只听“噗,噗”两声,辛云飞胸前的‘俞府’、‘神封’穴俱已被点中。玄衣青年只在制敌而非伤人,剑尖一触即走。辛云飞自有天蚕宝甲护身,一点伤也没有。

玄衣青年苦斗半日,终于得手,笑道:“你剑法虽是天下少有,但这一招却使得糟透了,无论谁使出这样的招式来,都该认输,你……”

他语声忽然顿住,脸色也变了。

他忽然发觉对方剑尖上,竟挑着只蝎子。

西北月圆之夜,气候乾燥,蝎子又大又毒,无论谁被噬上一口,当时只怕就无救,方才辛云飞竟是发现他股上有只蝎子,才变招相救,辛云飞这一着“笨剑”,竟是为了要救他性命才使出来的。

只见玄衣青年呆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你不想杀我?”

辛云飞冷冷道:“我要杀你,就不能让你死在蝎子嘴里。”

玄衣青年仰天大笑,道:“好!好!好……今日幸会,后会有期。”话未说完,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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