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巨兽（2 / 2）

“我是毕古人，请大犀与我见面。”

软软的声音在洞中回响，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抹去下巴上的水珠，彭荫上继续向沙岛中心走，找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大型猛禽栖息的鸟窝。

一把火点燃鸟窝上的干枯树枝，彭荫上熄灭手中的火焰，静静站在原地等待。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空荡荡的溶洞中只能听见钟乳石上的滴水声。彭荫上的目光平静，大犀的沉默或许也是一种信息，只是她还未能猜出其中的含义。

沙土微微颤栗，平静的湖面上再起涟漪。彭荫上手臂处的衣袖鼓起，一只半米多长的巨大马陆首先感受到了威胁，迅速蹿出盘绕在彭荫上的脖颈处，挺立的脑袋紧紧盯着那墨绿色的波浪。

压下马陆的头，这是彭荫上的千僵虫，在保护她的人身安全方面总是尽心尽力。

然而，此刻并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一个庞然大物在水底浮现阴影，它晃动粗壮的尾巴卷动水浪，跳跃着冲出水面，重重落在了沙岛上。

来者直接显露真身，彭荫上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见一只三米多长的大鲵欢快地向她跑来，四肢溅起的沙粒弹在彭荫上的脸上，像针扎一般疼痛。

那大鲵浑身如墨，体表黏糊糊的，巨大的身躯直接冲撞，压倒在彭荫上的腿上。

彭荫上被撞倒，只感觉一团厚重沾水的棉花黏住了自己，无奈笑了笑，用手抵住大鲵的脑袋，免得被它拱进沙土里。

自上次见面大约已经过了十年了，那时彭荫上不过是个刚刚准备成为毕古人的小女孩，被老师带着参观了一次蓄水洞，和大鲵有过一次偶遇。

难得她们还互相记得彼此。

“我有事找大犀，你知道它在哪吗？”终于挣脱了大鲵的束缚后，彭荫上急忙安抚躁动不安的千僵虫，然后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像哄孩子一样询问大鲵。

大鲵抬起头，好似听懂了她说的话，愣了会儿后晃动着船桨般的尾巴，指向湖水的更深处，也是更黑暗的地方。

如果说大鲵是个小孩，那大犀更像是一位沉默的老者，要猜透它的心思很难，彭荫上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来告诉大犀此次来的目的。

平静的视线看向那个方位，大鲵绕到她的身后，每一次走动都会带来周围的震颤，好在这个大家伙还是知道与自己彭荫上的体型差距，它像一轮弯月环绕着彭荫上，然后才趴下自己的身躯。

手掌轻轻抚摸大鲵那滑溜溜的皮肤，彭荫上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字一句地对黑暗深处的那位说道：“我来，是想通知你，哪怕摆头虫拥有和你们一样尊贵的身份，我也不会纵容它在陵山作恶。”

“你和大鲵帮助陵山人调节水源，使陵山从未出现过洪水和干旱，陵山人都很感激你们。但这和摆头虫做的，是两码事。我是这一代的毕古人，如果你对我做的决定不满，我不会介意我们换一种方式见面。”

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彭荫上知道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身来，朝着返回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起身的大鲵，它先一步跃下水，漂浮在沙岛边缘，似乎是想送彭荫上离开。

再度踏入那冰冷的湖水，彭荫上抱着大鲵的脑袋贴上去，闭上眼缓和自己的情绪。

她不知道陵山那八大动物之间的关系如何，也许和人一样，它们拥有不同的派系。但在守护者白虎已经离开的今天，彭荫上其实并不敢赌。

大犀拥有的力量太过可怕，远不是摆头虫能够比拟。只是大犀想，茨镇便能在顷刻间消失在陵山中，等到那时，湖水倾泄，地下大河涌入地表，滔天般的洪水将肆掠河流下游的无数村寨。

但愿今天自己说的话，没有惹怒它。

摆动尾巴，大鲵带着彭荫上起航，速度比她来时要快上不少。一路浪花翻涌，紧抓着大鲵的手臂，彭荫上这才回想起，大鲵最擅长的事，就是疏通陵山各地界的水道，平衡水资源的分布。

这个大家伙不多时就将彭荫上带到了湖泊的边缘，重新见到光亮后，大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个摆尾，消失在了湖水底部。

抹去脸上的水渍，彭荫上差点被它制造的浪花卷走。苦笑着上岸，她瞥了一眼湖边的尸体，便举起了手臂。一团团火焰突兀的在湖水中盛放，水雾蒸发，迅速将所有的尸体吞噬殆尽。

这里不该有人闯入，更不该有人的尸体。

火焰熊熊燃烧，彭荫上向后梳理自己的长发，视角的余光下一道目光从湖底深处探来。她偏过头，只见在火光的映照下，两颗如大灯笼的眼睛微微眨动，只是一瞬间，那如山岳般的身影便再度沉入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