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其三 莫斯提马：千年幸福论（1 / 2）
世间上，时间无非是昼夜与黄昏。相较于占住大半的昼夜，黄昏仅仅只存于一偶，如昙花般短暂，亦如昙花般绚烂。它似是将世界置于另一个空间，不及烈阳刺眼，不及黑夜渗人，只留着温暖与柔和.....
千年以来，亘古不变。
两人依着彼此肩头，安静守望着落日余晖。没有多么暧昧的行为，没有多么酥麻的言语，却丝毫不亚于当初相爱时的疯狂。
“人们都说：世上本不存在永远，时间本不存在尽头。”少女小声地诉说着。湛蓝的及腰长发在夕阳映衬下显得黯淡许多，那双魅蓝通透的眸子也泛出疲倦之态。
“永远与尽头，不是一对反义词吗？”男人的声音十分苍老，和容颜违和不是一点半点。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略带笑意的说着：“人们追求着如同白昼般永远明媚的幸福，却总是坠入那如同长夜般黑暗无尽的痛苦。可谁又曾发现，这能将将世界置于时空外的黄昏配上燃放的烟花，竟不输任何一刻的美丽与幸福。”
他说着从身旁的袋中摸出一支烟花，自顾自的点燃....
相传，烟花绽放的花火是人们寄以回忆的祝福。在这光辉火焰为化为灰暗尘烬之前，只需接过，便会将灵魂中的浊秽涤尽。
少女听着烟花发出细微响声，像是察觉到什么也正悄然燃尽。她稍稍撇过脑袋，望着他渐渐变化的脸颊。
衰色与皱纹，棕斑与白发尽数爬上他的面部，和之前的少年判若两人。
“看来这次，又是我要到尽头了呢。”他有些不甘的说着，接着缓缓伸出手抚摸起女孩的脸颊，“抱歉，莫斯提马。这个百年，我又失败了。”
“好像是这样啊。”她的手轻轻盖在男人抚摸着的手上，释然的笑着，“但到现在为止，我都不后悔和你度过的每一个百年。”
时间的长廊终将会抹去生命存在的意义，也将散尽幸福见证的一切。
千年以来，本应是亘古不变。直到被时间诅咒的少女诞生于世——莫斯提马。她见证这世间万物的变化，见证一段段鲜活悲壮的历史，见证每一个凡人生命的消逝，也见证这个男人一世世朝自己奔赴而来。如今已有十余辈....
“下一世，我们该在哪相见呢？”他艰难吐着气，又将一根根烟花点燃。
女孩思考着，随即露出笑容：“下一世，我希望你换个活法吧。总是要你来找，而我却无法挣脱时间的舒服，说实话现在有点后悔了。”
“是吗？”男人递过一只燃烧的烟花。
“别多想，只是因为替你觉得不值。”少女放下手，叹着气没有注意男人手中的动作，那火光也渐渐消失。
她用着命令的口吻将一团蓝色法球注入面前老人的灵魂，“以时间起誓，往后千年，愿你将收获除我外的幸福。而我们，不再相遇。”
声音有些哽咽，但莫斯提马依旧强装镇定的施展法术。
男人倒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等待着法术的完成后，放下燃尽的烟花侧过身将女孩抱住，喃喃说了一句：“你还是同以前一样随意啊。”
“呵，一直如此。”她回应着与之相拥，嘴角的笑意颤抖着消失，只剩下割舍挚爱与幸福的痛苦.....【是啊，痛苦。】
满满一袋的五彩烟花，唯留下了湛蓝与青绿孤零零的两根。
·····
“自那以后已经900多年了吧。”女人翻阅着手中的纪年表与一本破旧的书本，时不时撇了面前人几眼，“你倒还真是一点没变啊，莫斯提马。”
莫斯提马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拉出一张椅子坐下。顺势搞怪的看了女人两眼，随后带着些许讥讽的意味说道：“你不也一点没变，凯尔希?甚至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哼，果然跟你这种人说话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换来犹如蛆虫的话语。”她喝了一口咖啡，不屑的看着她。
“啧。”莫斯提马轻轻一声透着不满与无可奈何，“那不如我们再来赌一赌，他这次又会和谁在一起？”
女人露出一丝狡黠，嘴角有点控制不住的向上勾去。
“又来?不过你好像没赢过我吧？”
“啊对对对，谁会想到会有老女人压自己呢！”
“怎么?稍稍用一点脑子压赌注就觉得不公平了?”
“很难不怀疑你是故意的。”
“呵，那这次你压谁呢？”
“我啊....压你!”
女孩敲了两下办公桌，伸出手指指着凯尔希，露出必胜的表情。
“哦？为什么？”
“许多客观原因，而且到目前为止你和他在一起不是有三世了吗？”
“是啊，到目前为止和我走到最后的概率是100%，因为其它几世，他连20都没活到。”
女孩的心绞痛一下，尽管如今男人不用再为自己的时间诅咒而操心，但他过得也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幸福。反而是无所事事终日迷茫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他的心缺失了一块。
这一块即使是同他在一起三世的凯尔希也无法填补的，空洞且无形。
莫斯提马瘫坐下来，闭气蓝宝石般魅蓝色的眸子浅浅笑着：“没有人能经历千年遗忘，依旧对过往感情有所希寄的人。时间终将会抹去记忆与幸福存在的意义，而世人终将含着遗憾死去。”
“或许吧.....时间本不存在永远，世上本不存在尽头。”女人挑了下眉，将杯中咖啡饮尽，眉宇间露着不安与无奈。
她合上书本拿起它，走到咖啡机旁的书柜边....停住了。墨绿的眼瞳难得显出不解与困顿，她仰起头长叹着：“你我又会在何时奔向生命的尽头呢？”
“谁知道呢？而且，你刚刚那句话顺序说反了吧。信不信我告你侵权啊！”
凯尔希戏谑笑了一下：“嗯，那就是反了吧。”说着她将那本书推入书柜的最上层。
《千年幸福论》，莫斯提马隐约瞥见那本书的名字时忍不住笑了，因为自己刚刚怼女人的长篇大论便是来自那本书，她开头道：“你还真是说反了，凯尔希。”
“是啊，但你也告不了我侵权了。不过，书上的东西稍微改一改或多或少有点用处。”她拿起杯子将咖啡灌满转过身笑着一饮而尽。
·····
“博士，听说莫斯提马来罗德岛常驻了。”
“啊？”
发出疑问的男人正瘫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桌前堆积成山的文件与和自己对话的人手中，那一堆刚刚送来的资料心中有几分恼怒。
不过，莫斯提马这个名字倒是让他觉得十分熟悉，九分陌生。
“那个蓝发的?”
“对。怎么，博士认识吗?”
“见过几面，在凯尔希的办公室里。不过她看我眼神倒是有些奇怪.....”
“是嘛。哦对了，凯尔希医生让我把这些资料给你，还说什么：这些和工作无关，你爱看不看，只是闲的没事想让你知道一下自己的无知。”
这些语句一出，他脑海里立刻联想到凯尔希挂着一张臭脸睡着这话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模样。
男人尴尬的笑了笑，示意干员放下资料后便可以离开。那人放下后礼貌性风回之一笑，离开了博士办公室。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一下靠上椅子松软的后背，长叹一声：“好累啊，为什么我要待在这里呢.....明明心里早就缺失了什么....”
他将手掌放在胸前感受自己心脏的悸动，缓慢但也随之漏着几拍。
【还是这样啊....】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的心脏上有什么问题，但全面检查过后却显示一切正常。
这使他不免担心起来，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日子本是正常的一天天过去，可在凯尔希那见到莫斯提马的第一眼，彼此双眸对撞的一瞬——
“想要找到些什么....想要破除些什么....”这些想法突然萌生愈发强烈，那一刻自己像是明白灵魂的缺失....
那块缺失的空洞即将于他吞噬，要他沉入漆黑海底，让他就此迷失在无解痛苦的漫漫长夜之中。虚幻紧握着的双手隐藏在不存于世间的雾中，存在反复不断的声音也消逝远去，破碎的感情令人生疑....
“不能在想了。”男人拍了拍自己脸颊，起身走到刚刚送来的资料旁，蹲下身子粗略的翻看着——量子物理，平行时空相对论，千禧难题，时空悖论....
“都是些什么高深的理论知识啊。”他抱怨着翻开一册又一册晦涩难懂的资料。等到翻到最后时，他轻轻捧起这个没有写着名字的资料文件夹，重量和之前的那些比起来稍重了些，却没有之前被纸张塞满的无缝感。
博士带着疑问与好奇，打开了它.....
《千年幸福论》，里面只有这一本书与两只充满了岁月伤痕的.....木棍?
博士不解的拿起它们，破旧粗糙的棕色书皮已有些脱落的痕迹，咯得手生疼。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白纸上面方方正正写着一句话：
“世上本不存在永远，时间本不存在尽头。”
十分熟悉，九分陌生。这句话与之前和莫斯提马对视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那份来着灵魂深处遗失空洞的呼唤....
“要赶紧看完找凯尔希问个清楚。”他的手不自觉放在胸前，心脏额悸动是缓慢?是急促?是像往常那样漏着几拍....或是停止了一切?
合上双眼试图了解空虚的内心，不知心中所求亦不解何人寄我何望。无助的内心似是能听到那络绎的回声，那被时间无力束缚的一切....
·····
（莫斯提马）：
永生于这世间，带来的只有记忆沉淀与莫名酸楚。岁月在我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伤痛也只是猝然已逝。
唯有被自己推走的那份幸福却是如此刻骨铭心。
本不存在永远都世上或许只有与心爱之人相惜相守至西去，才不算遗憾吧。
本不存在尽头的时间或许只有自己才合适永远停留于此间，才不算痛苦吧。
放不下这些余悸，忍受不了爱人一辈又一辈逝去。于是，便只剩选择离去，留给他千年忘却自己，获得新的幸福。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倒是忍不住感叹一下：想法如此美妙，现实如此残酷，世界总是事与愿违啊。
现在走在罗德岛里，又不知道该去哪，自己如今能不能坦然一些，无忧无虑的去面对博士呢？
“唉。”低声叹了口气，闭起眼没有目的向前走着。
不久，一阵细小的微风拂过发梢，带着些许熟悉的气息从身旁略过。【大概是有人路过吧，也许是熟人呢？不打招呼也不是不行吧。】这样想着，于是没有睁开眼继续向前。
“那个.....你是莫斯提马吧？”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这一瞬，心里突然漏了一拍，不自觉的转身望去.....
果然，那无论经历多少次轮回都不曾改变的面貌又一次和自己近在咫尺。视线似是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氤氲热气模糊了。
【应该没有感动到热泪盈眶吧，不然就不好解释了啊。】
“嗯，你是罗德岛的.....博士吧？”露出礼貌的微笑，想着或许就能掩饰一下微微不自觉颤起的嘴角。
“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他看着我，眼里充斥着求知欲。
面对提问我撑起下巴，稍稍思考了一下，至少给点提示吧：“或许在某个时间的尽头，我们真的见过吧。”
他好像.......刚才面部错愕了一下，应该说错觉吧。
“尽头.....时间.....”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将怀中捧着的东西紧紧抱住，随后挠了挠头露出微笑，“这种玄学知识额还是搞不懂啊。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以后再见吧。”这种提示或许就跟没有一样。更何况，期限未到，齿轮还不能转动，你还没有彻底忘记我。
没人能经历千年遗忘依旧对过往感情有所希寄，他们只会在不知不觉中淡忘。因为时间终将抹去记忆与幸福存在的意义，而世人也终将含着遗憾死去。这便是.....《千年幸福论》的终章。
千年以来，亘古不变。
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很轻松愉悦的吧。
“对了，莫斯提马。”他突然叫住我，“今天晚上，罗德岛有集体活动，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
都邀请我了，不去反而不太礼貌吧，“知道了，我会去的。”
应该会去的吧.....
·····
“这么说，你邀请她了？”
“嗯，怎么了？”
凯尔希露出难以言喻的笑容看着他。
“没什么，不过是刚好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