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奇兽18(2 / 2)

阵前立马者一人,身躯魁梧,肤黝如铁,巍然若塔,静立之际,已散出逼人威压,使人不敢稍有轻视。

其人身着绯袍,容色冷峻,喜怒不形于色,眉梢微赤,更添几分煞气,此人即炎战门之门主黄佟,即便于朱城亦名声显赫,乃玄丹境小圆满之强者。

黄佟之侧,伴一干瘪老者,周身玄力波动隐现,料必为炎战门中小玄丹境之供奉高人。

“炎战门躬亲造访,尔等区区陆氏小族,竟敢阖门不纳,莫非真谓炎战门不敢血溅此地耶?”

一塌鼻老者,面色阴沉,凝视陆府庄园,怪笑连连。

其笑声方歇,陆府紧闭之门缓缓洞开,随即众多陆府护卫蜂拥而出,神色紧张,注视门外阵势。

陆战率陆天等鱼贯而出,望向马上红袍男子,拱手礼曰:

“老朽陆战,陆氏族长是也,拜会黄佟门主。”

“未料于此昊阳小镇,竟能得见小玄丹境强者。”

黄佟目含漠然,直视陆战,旋即挥手言道:

“吾炎战门来此之意,陆府应已了然,鲁不畏乃本门副门主,毙命于陆府之手,血债须以血偿,卿当知所措矣。”

陆战面色微变,咬牙切齿而言:

“黄佟门主,当日之事,实为陆府与独孤、令狐二族之争,鲁不畏副门主插足其间…”

“吾来此,非为听故。”

黄佟淡然言之,继而目光转寒,逼视陆战:

“吾既言,为报其仇而来,其间曲折,卿勿需赘述。”

黄佟之言,淡然若水,然平淡之中,张狂霸气暗涌,陆氏族人闻之,心有不忿而敢怒不敢言。

陆战面色数变,终沉声而言:

“黄佟门主,直言无妨,吾陆家何为,方可解此围?”

炎战门兴师动众,围而不攻,其意昭然,图谋显然。

陆战心思缜密,自是洞察其欲狮子大开口之心。

“君实乃明眼之人。”

黄佟闻言,咧嘴一笑,齿如霜雪,寒气逼人。

“只需陆家献出血木庄及弑鲁不畏之凶手,并且归顺吾炎战门,鲁不畏之事,可既往不咎。”

斯言一出,陆战等人心头皆沉,虽早料炎战门所求甚巨,未料其贪心如此。

“黄佟门主,岂不能稍加宽宥?”

陆战语带干涩。

“陆战勿得寸进尺,门主初来未血洗陆家,已是最大宽宥!”

“再行啰嗦,恐陆家鸡犬不宁!”

黄佟侧畔阴翳老者,声尖而警告。

“非尔等不愿径直血洗吾陆氏,实乃尔等亦明了,即便此能成事,炎战门亦必付出重大之代价。”

老者言迄,随之响另一音,一人影自陆府掠出,落于院墙之巅,陆川是也。

及陆川现形,黄佟目注于其身,眯眸微合,寒光闪烁,缓言曰:

“汝即杀鲁不畏之陆氏稚子乎?”

“陆府高估自身矣!”

彼复言。

“黄佟门主,若真至力拼之时,陆府虽或倾覆,然则君侧这位老先生,必将永留于此地。”

“朱城之争激烈,若连续失二臂膀,想来对炎战门而言,打击甚巨也。”

陆川盯视黄佟,语颇郑重。

闻言,阴沉老者怒形于色,欲叱喝,而黄佟挥手止之,旋冷笑道:

“竖子,依汝之言,吾炎战门竟不敢妄动陆府分毫欤?”

“炎战门欲除陆府,诚能办到,但需偿代价,黄佟门主心知肚明。”

“再者,纵今日陆府毁于炎战门之手,吾却能逃生,届时,黄佟门主或将寝食难安矣!”

陆川与黄佟目光交锋,如是言。

黄佟忽愣,目注陆川,瞬时阴骘之色疾闪眸中,足蹴马背,犹离弦之箭,电掣射向陆川背后。

“竖子,汝真谓斩鲁不畏,即可于吾前放肆乎?”

“言能逃死,吾今先取尔命!”

黄佟此举,出人意料,无人预想炎战门之门主,竟会对一少年陡然发难。

陆战亦刹那惊觉,目赤欲裂,未及身阻,面前已现一脸阴沉老者,阻其去路。

此变故令双方甲士霍然抽刃,剑拔弩张,气氛霎时紧绷。

陆川面色泰然,视那挟凶猛之势袭来之黄佟,后者反应,早在预料之中。

彼时,他无意向黄佟硬撼,自知以当前实力,正面交锋,非玄丹境小圆满强者敌手。

故而黄佟猛攻之际,陆川身形飘然后退,袖中数道黑芒乍现,非攻向前者,乃环绕陆川脚下,足尖轻点,腾空而起,如是借力数次,竟至半空翱翔,观者哗然,惊叹不已。

御空而行,此乃玄丹境强者亦难为之举也。

陆川翩然跃至半空,黄佟之攻,皆被其轻松规避。

后者身形顿滞,面色微沉,始悟陆川之所以妄言脱身无碍,凭此绝技,诚然无人可挡矣。

见陆川以如此手段令黄佟束手无策,陆战等人心头之石始落。

陆川徐徐降下,立于一树之巅,俯视黄佟,言曰:

“黄佟门主,炎战一门若执意灭吾陆氏满门,吾自当潜逃,暗中修行。”

“然吾修行之日,或许炎战门将不得安宁。”

“汝欲威胁于吾?”

黄佟怒极反笑,少年之威胁,于彼乃平生首遭。

尤令其心堵者,此事非玩笑可轻,陆川能以此龄诛鲁不畏,其潜力昭然,此人若成劲敌,必先除之而后快,否则后患无穷。

陆川容色泰然,陆府当前实力,尚不足以与炎战门相抗。

且陆府之内,一时亦无人能胜黄佟,是以唯有此举,使黄佟稍存忌惮。

“黄佟门主,未知敢否与吾订一赌约?”

陆川忽出此言。

“赌之为何?”

黄佟目微阖,冷言笑焉。

“三月之后,尔吾生死一战,若胜属汝,则血木庄非但归汝,吾陆氏一族,亦将俯首称臣。”

“反之,鲁不畏之事,一笔勾销,意下如何?”

陆川徐徐言道。

此语既出,众皆色变,陆战等辈面色亦微动,相视一眼,却未发一言。

盖今日若难逃此劫,陆氏一族恐真至覆灭,届时血木庄何足挂齿。

能延三月之期,亦为善策。

至于陆川三月之后能否胜黄佟,或许唯其心知肚明矣。

“欲与吾生死相搏耶?”

黄佟闻此赌约,显有愕然。

陆川虽诛鲁不畏,然非言其真有抗衡之力也。

玄丹境小圆满,堪比三纹魂师,此等人物,即便朱城之内,亦寥寥可数。

黄佟断不信陆川可达此境。

“不知黄佟门主敢应否?”

陆川笑问。

“竖子,欲拖延时日耳?”

黄佟冷笑道。

陆川不置可否,目不转睛视黄佟,曰:

“二选其一,门主可兵不血刃得血木庄乃至陆氏臣服,又或,此刻动手,陆氏一族愿与尔等浴血一战,而后,吾将遁去。”

闻其最后数言,黄佟之面色不由抽搐,此事于常人观之甚为羞赧,而陆川则诚恳言之。

尤令黄佟郁结者,此实为其深以为忌之事也。

彼不惧与陆氏血战之代价,而畏暗处潜伏之虺蛇,况此虺蛇潜力无限,使之心神难安,寝食俱废。

若欲除之,则必尽灭其迹,芟草必去其根。

然目下,彼于彻底铲除陆川犹无十足把握。

黄佟目光闪烁,速思二策之得失。

众人见其色,皆静默,诸目齐聚黄佟,其抉择将定今日之战果,是血流漂杵,抑或班师回朝。

片刻之后,陆川轻声问曰:

“黄佟门主,意下如何?”

黄佟徐举首,目光阴鸷,直视陆川,旋即冷笑道,身形一纵,已返马背。

“善,此赌吾应之,唯三月太久,吾予汝两月光阴!”

“两月后,朱城校场生死决战,吾待汝来。”

“其间,陆氏不得离昊阳镇一步,吾炎战门探子将时刻监视。”

“倘汝等妄图离去,炎战一门,必以血洗陆府!”

黄佟其人,行事果决,冷喝既出,即刻挽辔马首,一骑绝尘,率先向昊阳镇外驰去。

其后,炎战门之众如洪流奔腾,轰隆声中紧随不舍。

陆川立于树巅,望着眼见远逝的炎战门兵马,面色渐沉,心知此两月之内,若不能晋升二纹魂师之境,陆府恐将面临真正劫难!

昊阳镇外。

一股煞气腾腾的红潮疾掠而过,扬起漫天黄沙。

“门主,那少年分明意在拖延时日,何故应其赌约?”

队前一老者,面色阴沉,不甘回首顾视身后小镇,对黄佟言道。

“陆府实力,颇出吾料,既有小玄丹境强者坐镇,又或添一少年二纹魂师,彼等若真舍命相搏,即便吾炎战门能灭陆府,亦必付出重大代价。”

黄佟面无表情,语调平和。

“今炎战门正与黑岗帮争夺地盘,若在此折损过大,实非所值。”

“借此两月光景,吾正好可料理黑岗帮之事,届时,陆府又能逃于掌心之外乎?”

“此外,彼竖子必须诛之,不然后患无尽。”

“然先前短兵相接,吾虽能胜之,其亦有脱身之能,设若届时诚如其言,择地而匿,暗中修行,吾等实恐寝食难安矣。”

“此竖子亦知此理,故敢出此赌约。”

那供奉老者蹙眉而言道:

“然门主不惧夜长梦多乎?”

“倘使纵之逸去,彼之夜更长,梦亦更多矣。”

黄佟目中寒光闪烁,片刻之后,冷笑道:

“勿忧,及至校场,环境非复利于其凭魂力遁逃,无此助力,其必死无疑。”

“而竖子既亡,陆氏与血木庄,岂非唾手可得?”

“门主高见。”

闻言,老者亦笑而应和。

黄佟一笑,不再赘言,扬鞭催马,率众疾驰返回朱城。

“川儿,汝有信心两月后胜黄佟乎?”

于陆府一室之中,陆战目光投向立于后方之少年,微带忧虑问道。

“总须一试。”

陆川未给予确然之答,玄丹境小圆满强者,非等闲可敌也。

“嗟乎,君之所为,诚然无误,倘今日不尔,陆氏一门,殆矣。”

陆战苦笑一声,叹曰:

“今炎战门大张旗鼓而来,若非吾已小玄丹境有成,复有陆川诛鲁不畏之事,纵陆川舌灿莲花,此血光之灾,亦在所难免耳。”

“两月之期耳。”

陆天等旁立者,亦暗自叹息,面色复杂。

陆战沉吟片晌,言道:

“待这两月后,吾将辍修炼,竭力为川儿凝炼‘纯玄丹’二枚。”

“纯玄丹耶?”

陆天诸人闻言,皆微惊。

所谓纯玄丹,实乃玄丹境强者,以其身中至纯之玄力凝聚而成,状似丹丸,世人谓之纯玄丹。

此物于修行有助,较之阳玄丹,功效强盛何止倍蓰。

然纯玄丹之凝练,难度远超阳玄丹。

闻之道,唯达玄丹境之强者,方能以力压缩玄气成丹,即便如此,亦需时日匪短。

如陆战今日小玄丹境之力,欲得一纯玄丹,恐需月余,且其间修炼之效,几近于无。

盖其所吸纳玄力,尽用于压缩成丹,何来多余玄力供己身吸收哉?

虽然凝练此丹代价不菲,然则纯玄丹于玄力修习之功,确实非同小可。

试思之,一位玄丹境强者一月修炼所聚之玄力,即便不能全数吸纳,亦足以抵十日苦修之效。

故而纯玄丹之价值,日显昂贵。

闻道其与阳玄丹比之,殆近百之一,换言之,单枚纯玄丹,即值千阳玄石,几近陆府半月采掘之总和矣。

但因凝练纯玄丹耗时费神甚巨,非至急需易物或手头拮据之时,诸多玄丹境强者,并不愿主动以本身玄力为之。

是以陆天等闻陆战欲弃两月修炼,专为陆川凝纯玄丹,皆感惊异。

“修炼两月,于吾何损?吾方入小玄丹境,欲臻小圆满之境,恐需历数载光阴。”

“既如此,不如助川儿一臂之力,其潜力非常,非吾这朽骨所能及也。”

陆战摆手言道。

陆川望老人面容,心生温意,但仍摇首笑道:

“祖翁勿须,这两月,孙欲往朱城一行。”

“往朱城?”

闻言,陆战等皆愕然。

陆川颔首示允,心知目前所需实繁,虽离魂祭坛利于魂力之修,然恢复魂力之灵药甚为稀缺。

此等灵药于昊阳小镇,获取殊难。

是以,唯有往朱城一行,彼处若资本充盈,万物皆可易得!

至于阳玄丹,陆川筹谋已久,矿脉在握,复有玉菩提提纯之高效,富贵唾手可得。

但此事涉玉菩提,未尝与陆天等人言及。

今陆川虽天赋魂力,所习魂技仅化魂剑一式,源自鲁不畏。

而功法秘籍更为贫乏,启玄功已难满修炼之需。

此种种,亟待更替。

昊阳小镇,力有未逮也。

陆战沉吟片刻,非但未加阻拦,反言曰:

“尔今亦长大矣,行事自有所衡。”

“朱城之行,料必胸有成竹,老夫不多赘言,唯诫之,朱城非昊阳町比肩,处处须谨慎。”

“何时启程?”

“明旦即行,毕竟时日唯余两月耳。”

陆川笑言。

陆战微颔首,自怀中取一纳玄囊,品阶虽低,然因阳玄石矿之故,此昔日视之为珍稀者,今亦入手矣。

“囊中藏阳玄丹百枚,乃陆氏近期之所蓄也。”

“汝携之往朱城,无阳玄丹在身,诸事难成。”

陆川望其递来之纳玄囊及长辈切切之目,鼻端微酸。

此百枚阳玄丹于陆家而言,实巨资也,昔年或需售庄园方能换取。

“祖翁放心,陆氏必不毁于炎战门手。”

陆川私藏虽丰,然知此物不可辞,否则陆战等必不安其独往朱城,遂接而轻语。

陆战笑而拍其肩,忽言:

“勿一人担过重,谨记,若两月后,自觉仍非黄佟敌手,此赌约可不必应承。”

“留得青山,何惧无柴?一时意气之争,非英雄所为。”

陆川默然颔首,袖中双拳缓缓紧握,倘不去,则陆氏必将遭逢劫难。

“兹时也,吾陆氏于朱城稍有立锥之地,倘遇疑难,可赴彼处,汝父后必详告之。”

“越两月,吾等亦将至朱城校场,复言之,如无胜算,勿轻露面。”

“惟汝安在,他日报仇之机,方存可能。”

陆川静聆于前,但见老者忽而絮叨,终以疲态挥手,一行人始缓退出室。

及次日,陆府门首,川引马侧立,此行无意与任何人交手,即阳儿亦留于昊阳镇,暂避尘嚣,盖不愿修行之旅为琐事所扰。

“兄长珍重!”

清琳侍旁,目泛红晕,细语叮咛。

川笑抚其顶,旋抬望眼,视门前陆战诸人,朗声道:

“祖翁、父尊,两月后会矣!”

言讫,不复踟蹰,跃马扬鞭,瞬化黄尘一缕,疾驰向昊阳镇外。

陆战等凝望少年渐远之影,皆叹焉。

至于今日,唯有心中祈愿,盼川能于双月之内,得力足以抗衡黄佟。

及陆川至朱城,已届未时,幸入城后,得一清幽客舍以栖身,遂乘间探询朱城诸般讯息。

盖初至是地,于诸多物事,陆川犹陌生也。

于客舍静室之中,陆川盘坐榻上,双眸紧阖,良久始启,面色微现苍白。

此前,彼复入玉菩提幽邃之界,借离魂祭坛以锻炼魂力,虽历经多番,此剧痛仍令其颇感苦楚。

自怀中纳玄囊取出一葫芦状瓶,内躺淡白丹丸一粒,乃是以昊阳镇购得之灵药炼制而成,略有益于魂力恢复,然频用之下,仅余此最后一粒矣。

“明日须往‘千交竞拍会’一行,望能得续魂力之灵药。”

陆川望着孤存之丹丸,轻叹一声。

寻常灵药易得,而能复魂之力者,则颇为罕觏。

彼遍寻昊阳镇,所得不过数株,且品质皆非上乘。

陆川所述之“千交竞拍会”,朱城内首屈一指之竞拍场所也,实为朱城三巨擘之一千交会之所辖。

其规模声望,远非昊阳镇之交易墟市所能及,料想其间必能觅得眼下急需之灵药矣。

怀此念,陆川微吐胸中浊气,而后枕肱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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