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礼佛 35（1 / 2）

徐州的林间古刹中，“张闿”正指挥着手下扮作僧侣的贼徒收拾着曹老太爷车上的财物。先后九支队伍的金银细软收归到一起，在院中堆砌成一座小山，比起这令人垂涎的巨额财富，今天发生的事情却是更加的触目惊心。

“呵呵，一次次亲手杀死自己的感觉如何，小十七？哦，现在应该叫你张闿了，对吧？”

“张闿”身后那昏暗的佛堂之中走出了一名目光阴冷的男子，那一身黄色的道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人先正是先前白波军中的佝偻道人，只是如今已恢复了原本的相貌体态。

“没感觉，反正他们用得也不是我自己的脸。如此一来，大人交待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十四，咱们还是尽早回去复命吧。”

“张闿”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具神似自己的冰凉尸体，那人的脸上应该正戴着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就和现在的他一样。而他却并不在乎那面具下的到底是谁，只要是那位大人的命令，即便是要他杀死自己，十七也绝不敢有半分犹豫。

他和十四都只是被那位大人收养的孤儿，他们的“名字”都只是一个数字，就像那数以千百计的毙命于荒野上的饥民一样，不分先后，也无意义。并不是他排在第十七个，而是上一个十七死了，才轮到了他。

缩骨、易容、暗杀、搏击……仅仅只是学习这样的技巧，对于六七岁的小孩子来说，往往也是致命的。有些孩子坚持不住，死了，而有些孩子虽然还活着，却还不如死了。大人的宅院中有毛色发黑的大狗，有时会在夜间发出孩童啼哭般的叫声，训练他们的人说那是试图逃跑结果被狗吃掉的孩子的亡魂，可他却分明看到过那条老狗的脚爪上有着几截手指。

“十七，再确认一次，除了第一批故意放走的那个当官的之外，没有其他的活口了吧？”

“绝对没有。”

他从内心深处畏惧着那位深不可测的大人，也同样有些害怕眼前的十四。练习缩骨时，那一次次将体内骨骼错位的痛苦令他永生难忘，而将那技巧练习得如此精湛的十四，一定远比他吃了更多苦。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对待其他人又会怎样呢？

山林中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将身后的古刹连同所有的证据一起焚烧殆尽，将真相封存在尚带着余温的燃灰之中。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下邳城中却是充满了欢快的气氛，此时正值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城南浮屠寺的僧人们纷纷涌向街头，诵读佛经，宣扬着佛法。

那一件件鲜艳的袈裟，令盛开的牡丹都为之黯然失色，勾画出纹路的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直晃人的眼。一位年迈的高僧，轻轻敲击着手中的禅杖，发出如玉石相击般的清脆响声。他耷拉着眼，两道悠长的白眉自眼角垂下，苍老却圆润的面孔上红光焕发。

“阿弥陀佛……”

呼一声佛号，便有小沙弥连忙捧来一坛散发着幽香的“佛水”。而虔诚的信众们却早已排成了一道长龙，在城门外恭候了多时。排在前列的信徒们见到高僧前来，当即俯身跪拜，身后绵延的人群便也纷纷开始效仿，用杂乱的声音呼喊着“老神仙。”

排在队首的少年满面的愁容，哭诉着要求一碗“佛水”给老娘治病，他红着眼将头磕得咚咚作响，破洞的裤子也再难包裹住已经磨出血来的膝盖，汗水、血水与泥水混杂在一起，为他破烂的衣衫更添了几分色彩。

“施主，请……”

老和尚缓缓地伸出手，那小沙弥便从坛子中舀了些清亮的佛水，倒进了少年面前那只缺口的破碗中。

“阿弥陀佛……”

高僧又诵出一声淡漠悠长的的佛号，一张圆润的老脸在少年的眼中显得是那么的神圣。在他如生活般贫瘠的想象当中，那传说中的佛陀如果真的降于人世，大抵上便是眼前的这般模样了。

千恩万谢地又磕下几个响头，少年才捧起眼前摇摇欲坠的破碗，兴冲冲地回家去了。而他的位置则由排在他后面的人则是急不可耐地顶上。

这是何等的慈悲啊，慈眉善目的佛陀，冰清玉洁的菩萨，怒目圆睁的金刚罗汉，居然就这样走出了高高在上的灵山，与这芸芸众生站在了同一片土地之上。度化着这些如饿鬼般佝偻着身躯的，卑贱的凡夫俗子。单是那禅杖上闪耀着的七彩的佛光，便足以祛除他们所有的苦痛与饥饿了吧……

即便是在如此神圣庄重的场合，也总难免会有些不合群的“邪祟”出来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