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并蒂芙蓉赛春景(1) 1(1 / 2)

四四方方的庭院,红瓦青岩的建筑,斑驳的墙壁,朴素的回廊,是颇有些历史的老物件,胡家世世代代以此为居所,以梨花胡同为凭借,都不知在这里居住了多少年头,连北平都改称北京,这座城市也随着称呼的改变而面貌一新,气象万千。

穿过角门,沿清幽的花廊步入东院,庭院里沿着青砖路摆放有几盆大水缸,缸粗得要四个六岁孩童才能合力围抱,原本是用来汲养睡莲,如今夏日去尽,秋日渐深,水里仅剩零星撑着残荷叶的茎,是姐姐非得留美,嚷着“留得残荷听雨声”才不让阿姨剪除。几碗缸倒影天上月,竟是衬得这四四方方的庭院清清冷冷,静得如同将人搁置在水中,呼吸间,光影似湖心深处的水波晃动。

胡蝶打响掌心的洋火,点燃唇畔含着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星渐渐燃成灰烬,她四下里逡巡,轻叹一声,终究将半截洋火棒塞进了大衣衣兜。

身后的脚步轻快而急促,离她愈发近,听见他拿捏着沉稳的腔调,依着往常的态度调侃:“亏你还有点人性,没叫胡伯母精心养护的秋海棠遭殃。”

此话一出,胡蝶当即冷笑,拿捏同样一份调侃,反驳回去,连颈子都没回,眼风也懒得丢给他。

“你真当我没素质,就将洋火丢进花盆里糟蹋花了。”

萧复生没再理会她,径自掀动竹帘前往小花厅,花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欢声笑语不休。约莫一个哈欠的功夫,湘妃竹帘又被掀开,款款走出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虽在暗夜中,胡蝶也能觉察到此人来者不善。

“该死的萧复生,从小到大就会告状这一招,讨厌鬼,告谁不好,偏偏是他!”

胡蝶在心里暗骂,细细长长的洋烟却被他猛夺去。

胡蝶也不作恼,抿了抿薄唇,漫不经心地又点燃一支,周阿四索性将烟盒抢去,胡蝶忽然冷下脸,猛地去同他抢,俩人扭打在一起,准确地说,是胡蝶拿嫣红细长的指甲抓破他的脖颈,周阿四只有挨打受欺凌的份。

难舍难分之际,胡兰掀门帘走出花厅,捻亮长廊的白炽灯,胡蝶恰好站在淡黄的灯下,扯破周阿四的衣领,殷红的薄唇熨贴周阿四的脖颈,再晚一些,尖锐的贝齿就可以咬破汩汩搏动的血管,可怜的阿四左手护着她的腰,右手护着她的脑袋,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门板,牢牢地被胡蝶压在身下欺负。

胡兰禁不住咳嗽。

“阿蝶,安分一点,别像只猫似挂在阿四怀里。”胡兰拿手帕捂住嘴,咳嗽声渐渐止住。

“姐姐。”胡蝶立马收住挠人的猫爪,赶在他说话前抢先倒打一耙,“明明是周阿四,他先欺负的我!”

“我有眼睛。”胡兰的声音比月色还清还冷。

见姐姐不为所动,胡蝶委屈得扯着周阿四的衣袖,催促他及时证明她的清白:“周阿四,你说,你是不是不疼!”

“嘶……”周阿四捂住脖颈,在一旁痛楚得倒吸冷气。

胡兰的神色愈发冷,她望向胡蝶的目光是指责,望向周阿四的目光却是同情,跟在胡兰身后的叔父们面含愠色,拿批评的眼神打量胡蝶。

“周阿四,有那么疼吗!”胡蝶不服气地双手撑腰。

周阿四没说话,又将另一只手捂住半边脸:“嘶……嘶……”

“周阿四!你…你讨厌!”

胡蝶狠命地瞪他一眼,丢出一句“你们都欺负我”冲出院门,身影消失在阑珊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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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自去胡同口的小卖部买烟,拆开烟盒,刚要点火,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外衣口袋里没有二两碎银子。胳膊撑着玻璃柜台,胡蝶尽量俯身靠过去,颇难为情地小声问店主老太太:“这烟可以退吗?”

老太太年过古稀,守着一盏昏暗破旧的煤油灯,耳背眼花,听不清胡蝶的问话,慢悠悠取出一个硬纸板摊在柜台,胡蝶凑近柜台一看,好家伙,白纸板上用毛笔写着四列大字:概不赊欠,假一罚十,诚信买卖,违法必究。

“谁写的?”胡蝶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银发老太太,发自内心地夸赞,“笔力遒劲,行云流水。”

老太太躺在摇椅上盖着旧毛毯,依旧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胡蝶一时为难,咬着嫣红的指甲,角落里响起一道声音:“我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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