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2 / 2）

“哈哈，说的就像平常想吃酒肉就能吃了一样，真到了那个份上，有一个能卖的孩子都算好了的，能把孩子卖给道观好歹还能吃口饱饭呐，也总比卖做奴隶，卖做窑姐好。”

苍石生自富裕之家吃喝不愁，听艄公这么一说自己倒红了脸，不晓得怎么接话才好，只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那个道观叫什么名字？我有机会看看去。”

“额，好像叫...松税观？反正都是这么叫的，到底是哪几个字我不认得，不过到了城里你去问问就知道了，那块就这一座有名的庙。”

“行，我一定去瞧瞧，嗯...为什么叫做庙啊？不应该是道观吗？”

艄公解释“嗨，我们基本都这么叫的，管他道教佛教的，上香许愿的地方全叫做庙就完事了。”苍石点点头心想“难怪刚才改口那么快，其实你也不大相信他们。“随后又自省起来”唉，我又无故看轻别人了，别人不比我蠢笨，凭什么只有我能晓得他们是在装神弄鬼呢？”

艄公扯东扯西了一路，说的大多是些水面见闻趣事，光讲的自己乐了半天，苍石听了却一点笑不出来，虽说的都是些有趣极了的事，他却通篇只听出四个字来——苦中作乐。

看见艄公的打了补丁的粗布上衣，又看了自己的绸缎衣裳，愈发感到那些个笑话于自己的讥讽之意，心中也愈发难过。

艄公仍妙语连珠讲着各种故事，途中常常放声大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许久，一点没注意到船客的笑脸一次比一次僵硬，一次比一次勉强。

直到艄公的嘴讲渴了，故事大会才堪堪停下，艄公长吁一口气“有点渴，喝了水，待会接着给你讲。”苍石脸皮都笑酸了，抬手揉腮“大哥，这儿...有水喝？”艄公眼珠一转，“对啊，你也尝尝。”快速俯下身去从河里掏了口水吃进嘴中。苍石见此傻了眼“啊？这可是生水啊?“艄公鼓着腮帮笑着点头，眉毛扬的快要飞起来了，仿佛这河水极为爽口似的。他真觉得这水好喝？苍石将信将疑，卷起袖子伸手划开水面杂质，双手捧起一汪水将将入口时却听见噗嗤喷水声。

艄公口里含着的水尽数喷出，笑道“别啊小弟，逗你玩呢，咋渴也不能够喝生水啊，这水可脏了。”苍石尴尬的想“唉，又犯毛病了，想当然的觉得别人不讲究，凭什么只有我知道不能喝生水呢？”分开手掌将水倾入河中，心里莫名的蹦出四个字——游子归乡“呵呵，这水的确是游子归乡，只不过游历的时间有点短，只在我手里走了一通就回家了”想到这苍石一怔“这莫不是老天在警示我？”心中紧着又喜“果然，天地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艄公抬手指向前方，“这个弯过了，就是流溪岭，这山在附近很有名，听说有三十六溪，三十六涧，蛮多读书人来这块踏青，还留词题字呢，过了流溪岭就快到城里了，到城里找个喝水的地方还是很简单的。”苍石没说话，艄公又问“你要去流溪岭看看吗？”苍石说“您不说渴了吗，真像您说的有许多人去那踏青，不至于没有茶酒店吧？”

“去那歇歇也好，那的水可都是山泉水，可比这大包大揽的河水干净多了。”

小船绕过弯曲水道，豁然见得两面山崖直出，遮蔽天日，单看其一只觉浑如刀削，同观双崖又似两根巨大手指捻住了船下的这条小小水线，小船就在这细细水线上飘来荡去，行至最狭处，河水似乎要被这两面山崖挤压断流了，崖壁瀑下无数水流，一些水柱直落谷底，拍打在崖脚突出的岩石上，那些更为细小的水流则被长风于天中吹散后慢慢降下，给山谷罩上些薄纱似的水烟。

崖顶树冠层层，谷间飞流缕缕，小船夹岸而过，周身水柱拍岩，这景色看愣了苍石，叫他想不起什么描写景色的精词美句，空落得个心中愕然，痴痴的念叨“天地伟力，人力所不能及也。”

此刻正值晌午，谷中却阳光不显，因教那树冠藤蔓飞流遮了大半去，苍石就这么愣愣的站着，许多阴冷湿气吹在他的脸颊上。

直到大片阳光重新洒落苍石肩头，阳光从睫前挂着的点点水珠射入，刺痛了苍石的眼，他才意识到已过了那幽静峡谷，抬胳膊揩了揩脸再次朝前望去，一片开阔水域展露眼前，其中行船衔头接尾，目不暇接。

艄公大叫：“呐！这就是长江，呐！那就是流溪岭，看呐！再往前就是万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