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悔了_分节阅读_第55节(2 / 2)

  那为数不多的衙差们也早已跑回家中,见素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还是想先靠施针救治一些老弱妇孺。

  可那些人冲入府衙,看到她时便将满肚子怨气朝她撒。

  小婢女吓得哭,被两个大汉推到在墙根,还有人举着棍棒朝见素追来,她的再多解释,都淹没在了这场混乱中。

  棍棒朝身上而来,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昨日就跟在她身旁的那位衙差,她以为他也跟着那些人早已趁夜逃离,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看到衙差,这些人更加愤怒,无数棍棒落在他腰背上,他却一言不发,死死护在她面前,见素哭喊着不住去解释,可都无法熄灭那些人的怒气。

  那衙差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柄短剑,那剑刃极其锋利,再加上他力气之大,抬手便削断了一根朝他身上而来的木棍。

  木棍的主人当即愣住,对上他狠戾的眼神后,莫名就生出一种恐惧,咽了口唾沫,朝后退开。

  但到底一拳难敌四手,且这衙差似是害怕将人打死,力道收了许多,待击退几人后,便拉着见素朝城外跑。

  待彻底身后无人追上,两人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靠在一颗树旁。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衣服也破了好几处,见素吸了吸鼻子,那早就憋在鼻腔中的酸意,终还是让她红了眼尾。

  那衙差别过脸去没有看她,低声宽慰着道:“便是华佗在世,也不是谁人都能救治的,女医不必难过,尽力便是,也许这便是定数。”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是医者不假,却不是救世主。

  “我知道。”她朝他点了点头,在与阿翁四处游行那十多年里,她便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有时候知道无能为力时,心里也还是会痛,“你的伤……”

  不等她说完,那衙差挺直了腰背,转过身似是要离开一般,道:“我没事儿,我去叫马车过来,送女医回去,这容青县,还是莫要再来了,如今长安都已生变,听闻浙东那一代的百姓已经揭竿起义,这天下恐是要乱,女医再是心善,也莫要四处走动了。”

  他说着,抬眼朝见素看去一眼,只这一眼,让他神情生出了一丝异样,但很快,他便又移开目光,“此处无人,女医莫要乱走,在此等我便是,那马车……”

  “马车夫也是你,对么?”见素终是忍不住出声将他打断。

  衙差迈步的动作瞬间顿住。

  “去年我去江南道时,船夫便是你,对吗?”

  “还有我从集市请来的瓦匠,也是你,对吗?”

  “年前那总在集市缠我的男子,被位老者断了腿,那老者也是你。”

  “还有那药铺的掌柜……”

  她一口气说了十多个人,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便是这些人不论模样再怎么变,声音再怎么不相似,那身形与那熟悉的气息,却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没有放下,便控制自己不要多想,只是一次次的巧合罢了,可直到今日,他死死护在她身前时,她无法再说服自己了……

  “李湛,是你……对么?”

  那衙差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定定站在那里。

  见素走上前去,抬起他手臂,将右手拿到面前,这手背依旧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这一次,她不再是偷偷瞄上一眼,而是直接上手。

  “别这样。”他想要将手收回,可还是晚了一步,那手背上被她撕下了一层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皮,看起来与人的肤色极其相似,而在那层皮下,是一道醒目的刀疤。

  她没有感觉错。

  她所说的那几人,皆是他。

  从他收到和离书的那刻起,他如同疯了一般四处寻找着李见素的踪迹,可是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他冷静下来,想那信中她说,这段感情让她迷失了自己。

  李湛恍然想起了那个午后,小姑娘一脸认真地对大家说。

  “我……我也想像我阿翁一样,做一位医者,看病救人……”

  “我还想写一本医书,让所有人都能读懂的医书,那上面不仅有字,还要画上各类图卷……”

  李湛知道该去何处寻她了。

  他让手中暗卫去查,近一年中各地上报太医署的各类病症,很快,他便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寻到了她的影子。

  那日他远远看着集市中,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仿若时间都已停止,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真实的世间,直到看到步伐蹒跚的李濬时,他才猛然回过神。

  李濬也没有死,他们竟然在一起了。

  他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手脚也生出了阵阵麻意。

  他强忍着上前的冲动,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惊扰到她。

  他跟着他们回到小院,躲在暗中听他们在房中说笑,直到傍晚,她推门离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才知,自己险些又误会了她。

  “为何要这样做?”见素松开了他的手,抬眼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容。

  李湛撕掉了那层皮,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假面是他同王仁所学,他便是用着这样一张又一张不同的面容,出现在她身旁,却未曾让她知道是他。

  “阿素。”算上他昏迷不醒那两年,六年了,他终于再一次这样唤她,“我怕你不愿原谅我,看到我便会离开……”

  他说得极为坦诚,因为他已害怕了弯弯绕绕带来的后果,若她没有发觉,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一生都陪在她的身旁,可她发现了,她既然问,他定然如实道出。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你我都是局中人,身不由己。”她一面说着,一面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的药膏,递到他面前,指了指他额角的伤口,“阿湛阿兄,你与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你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而不是这样跟着我,荒废一生。”

  她想起那个少年曾经站在石头上说:“我长大要当大将军,和我阿耶一样,领兵作战,保家卫国!”

  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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