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初逢心起波澜意 6（1 / 1）

很快马车便到了芷溪书院，这里请着整个平京最好的先生，是以有权势的世家大族教养的高门贵女和嫡子长孙全部会送来此处，一些富贾更是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将子孙后代送入这所书院，只因这里不仅仅能够学到书本上的东西，更是有着大把结交名门望族的大好机遇。

钟薷意是长姐，自然应当先下马车，她莲步轻移，一手轻轻搭在秋芩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撩开些许帘子，露出小半张光洁白皙的脸来。她缓缓走近书院，步步都沉稳而端庄——这是她仔细研读了数日礼法的成果，她身上月白色的裙摆虽然席地，却洁净地仿佛不沾染一丝尘埃。毫无疑问，她身上那种病美人的柔弱和她气质中的坚韧沉着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竟然同时存在于一人身上，聚集在书院门口的不少人都暗暗称赞。

钟慕寒紧随其后下了马车，往日所有人赞许的目光本应该都落在她的身上，今日却眼见着大家都隐隐欣赏起钟薷意这个贱人，这让她怎能不气？以往唯唯诺诺的钟薷意胆小如鼠，总是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不少贵女都背地里笑话说御史府的嫡女像个奴婢，这种反差让钟慕寒一度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钟薷意看着她愤恨地攥拳，嘴唇咬得死紧，心下一片雪亮，“这种人被别人捧着便飘飘欲仙，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一旦不如了她的意，便会激烈地恨上那个破坏她美好幻想的人。”不过，既然是我叫作钟薷意，必定也是要先合乎我自己的心意，如我所愿才好。

钟薷意施施然地步入学院当中，全然不顾其他人或是惊奇或是欣赏的目光，周围的贵女窃窃私语，“这是钟薷意吧？怎么和原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我还以为是新转来的贵女呢，要不是看到慕寒，我也不能确定。”“听闻她偶感风寒，不过是在家休养了几日罢了，变化怎的如此之大。”钟慕寒几欲吐血，从来众星捧月，议论的焦点都是她才对！

钟薷意在秋芩的带领下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出意外，果然是被排挤的后排。在芷溪书院，所有人都要学习礼乐书数，男子要学习御和射，还有策论国事，而女子要学习刺绣和画，除了各种宴会活动之外，男女是分开来上课的。不过半月后的阳澄宴便是一年中书院最盛大的宴会，既是给这些小姐世子们炫技的机会，也是一场考试，所以所有人都会卯足了劲儿准备。

钟慕寒堵着一肚子气坐到了前排，她的小姐妹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地围在她周围问东问西，最多的还是在好奇她的姐姐怎么变化这么大，气质如同寒霜冰雪，冷得竟然让人心底生出几分怯意来，一时间竟然没人敢来打扰她的独处。钟薷意淡淡翻开一册书页，仔细地看上面记载的棋谱，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又展颜明悟，忽然，身侧坐下了一个姑娘。钟薷意诧异地望向她，什么人才会和她一样，被排挤到最远离课堂这个小型社会核心的位置？

“我，我是许渃晨，你，你好。”钟薷意仔细打量着这个姑娘，差不多十一、二岁的样子，眸光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顾盼生辉，她穿着胭脂红的衣裙，宛若若少女绯红的脸庞，二者交相辉映显得格外美丽。她头上的钗环确实都是宫中的款式，虽然其余材质都较为一般，唯有耳边坠着的耳坠子是两颗硕大圆润的珍珠，一看就知道是东海的上品。

“您好，公主殿下。”钟薷意不明白她的来意，谨慎地只是问了句好。许渃晨又磕磕巴巴地发问：“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当然可以，公主殿下请坐。”钟薷意既没有殷勤地引公主坐下，也没有冷淡不知礼数，恰到好处地举止显得不卑不亢，一派气质浑然天成。

许渃晨要坐在这里的原因也是很奇葩的，虽然她贵为皇室唯一的公主，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所有贵女们巴结的对象，可是虞国四境之内都有虎视眈眈的邻国，这数十年都是靠着公主下嫁和亲才勉强不起大的战事。是以最会看人下菜的贵女们其实并不很重视这个公主，而且，许渃晨最大的硬伤就是——她的母妃曾经犯了大错，被皇上下令几年前便一直禁足在宫中，她当时还年岁尚轻，受了极大的惊吓竟然成了结巴。母妃不受宠爱，许渃晨这般说话也得不到几分皇上的眷顾，这样一个不受重视的公主便常常被周围人所忽略了，大家既不亲近她，也不畏惧她，只是疏离又冷淡地见礼问好。

钟薷意看了看钟表，发觉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便邀请许渃晨一同到园子里透透气，许渃晨本是被她那种自信又清冷的气质所吸引过来，自己又没什么主见，自然是跟着她出去了。二人在园子中穿行，早春那种升浮的悦动之意与微微的凉意相伴，园中栽种的山茶早已开满了枝桠，白色的似月下蝶影翩翩，红色的则如熊熊烈焰，倾尽一切燃烧绽放。

“山茶的花语——是高洁孤傲与理想的爱。”钟薷意驻足于满树繁花之间，仰头望去，眼底是淡淡的黯然和沉静。许渃晨还不太懂得那种复杂的情感，只是满含欣喜地想要摘取一枝。钟薷意为她折下高处的一枝，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娇嫩欲滴，许渃晨珍惜地抱在怀里，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呀。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钟薷意并未察觉的是，隔着漫漫似雪似霞的繁花，另一侧有人也在注视着她娇美的面孔。护送三皇子殿下初次来学院的晏心澜小将军将三皇子送入书院听学，自己则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芷溪书院百年传承，这里曾经也是他日日上学的地方，偶然回到故地，晏小将军便四下闲逛，打量着有什么新变化。晏心澜信步逛到曾经他与兄弟几个找到的密地，那里僻静无人，隔着一片山茶与桃花林与女子书院遥相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