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事了16(2 / 2)

夜游神听了却是连连摇头,笃定道:

“你师傅他精于醮坛科仪,累年修持的法力少说也摸到了玄门三花聚顶的境界,怎会只有区区数十载寿数,再说城隍司乃冥府法纲所在,断不会以此与人做交换。”

陈青烊正欲接话,瓮城中遥遥传来一阵戌时四刻的报时鼓声。

接着,耳畔突兀响起一连串虚弱中带着焦急的声音。

“长话短说,老道我跟都城隍谈了桩约定,需入冥府当差判三年案状文书,以报此遭夜游神巡视之情。”

“小子莫要忘了你此先答应我的,不管能不能回到家乡,我派道统法脉绝不能在你手中断绝。”

听见陆景升这熟悉的语调,陈青烊瞬间转忧为喜,刚要回话,老道的声音却逐渐悠远,直至变得微不可听。

两人这番小动作又如何瞒得过夜游神法眼,祂手腕一翻,便将化成一封信函模样的黄纸从陈青烊袖袍中摄了出来。

“咦…”

夜游神愕然微叹,祂瞧着信函细细端详了片刻,才道:

“这牛鼻子倒是好大的人情脸面,居然能从都城隍那儿求来一纸冥府契书。”

眼见陈青烊眼带不解,夜游神想了又同他解释道:

“此后若有衔橛之虞,但焚此纸,城隍司便能使阴差接你入冥府赞避一二,只是陆景升当差的年限恐怕又要延长许久。”

陈青烊回答出乎意料的坚决。

“我本就是无根之萍,即无情欲扯挂,亦无亲友牵连,如今牵连的师尊失了逍遥之身已属不孝,又怎敢再行其事?”

“也罢!”

夜游神朝着陈青烊微微颔首,而后又甩手扔来一物:

“戌时已过大半,某家还要去值夜巡守,小子日后若在陇右道地界遇到了难处,可在冥司治所处焚此名贴,我自会现身相助…”

说话间,其人已复归先前那顶天立地的法身模样踏步而去。

随着声音愈发幽远,祂的身形也逐渐稀薄扭曲,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得到了师傅可并未身死的消息,陈青烊心中既有惊喜,也有涩然。

因为按照此前的推算,刷完画皮鬼妖这个‘大boss’后,他便能攒够经验回归文明社会。

只可惜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短,冥府亦非凡人能够来去自如之地,临行前想再见老道行踪已然成了奢望。

不过陈青烊随即自嘲一笑。

这世间的缘法无外乎‘聚散离合’四字而已,连夜游神这般存在也要受神道所挟,不得自由。

自己一个小小的野道人,也只能顺其然随其心而已。

于是乎,从怀中摸出搜山图来,稍事犹豫,便将那画皮鬼的阴丹连同画卷一起塞进包袱之中。

……

翌日,被修缮一新的城隍庙前。

陈青烊站在远处,隔着熙熙攘攘的人影望向神台那个法相庄严,水袖飘飘的新嗅塑像。

夜游神所言果真不需。

只消一日,府中便差人将朝廷敕封的金匣玉册,以及赶制金身的匠人尽数安排到位。

一夜过去后,那泥台上赫然多出一个戴乌纱、着官袍、长鬚负间的文判神像来。

他笑着朝那道凡人无法得见的虚影磕头行礼,随后拧开酒葫芦,将所剩浆液尽数洒到庙前地上。

现如今,他就要离开这个充斥着妖鬼,邪祟,以及道术的诡异世界了。

“就是辜负了师傅他老人家的期许”,陈青烊渭然一叹。

刚要动身,那旋绕在小庙中的香火突然汇聚成了一个金光赫赫,法相俨然的道人模样。

陆景升隔着人群微微颔首,而后走下高台,笑盈盈向众人行来。

周遭或前来上香,或祈愿庇佑的百姓商客见了新的文判显灵,纷纷潮水般涌了过来,跪伏于地叩首连连。

陈青烊哪曾见过这般场景,也顾不得再跟师傅道别,只同祂挥了挥手便大步离去。

可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

宿命就如同枷锁般缚住一切可能之光,浩浩荡荡倾轧而来时,被命运选中的凡人又能拿什么去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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