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王春祭 121(1 / 2)

“昭阳大渊献,岁为亥猪。甲寅月,辛酉朔。元日元辰已到,太宰奉豕脾,入祭……”

主持仪式的主祭,是秦国奉常。在他唱罢祭辞后,负责祭食的太宰,将放着猪脾脏的青铜祭盘端上放着三牲的祭台,摆到了中心尊位。

“太史论今岁天象,断吉凶”,台上的奉常又唱道。

站在台下的高进有点恍惚,他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朝阳初升,平视起来有些刺眼。阳光里,自己的前方伫立着一个头戴王冠、身穿华服,披着毛氅的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高进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看四周,这么冷的天,一大群人庄严肃穆地站在旷野里,也不嫌冻得慌。

自己也和前面的青年一样,裹着一身黑毛大氅,领口用红色刺绣丝带捆扎着。

“岁星在太微,在进贤,主君明臣贤,大吉”,寒风将太史官帽上的绶带吹拂起来,扫着他的双眼。

“鹑首分野在秦,去岁至今春,井柳间诸星澄明,主秦国强盛,大吉”,太史用手扒拉着绶带,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为了今日祭祀讨个吉利,太史不得不连夜准备说辞,亦真亦假编造出部分天象和吉兆。

反正天象无法回溯,就算有人揭露太史造假,想安个欺君的死罪给他,也拿不出证据,除非时光能够倒流。

“北斗柄于卯时一刻七分处寅位,立春祭日,天象合历,吉时在巳时与午时之间。”

诵完天象预兆的太史,向青年俯身作揖,缓缓退下祭台。

前面一大堆带着方言口音的古话,高进听了个稀里糊涂,不明所以。等太史讲完,高进大概猜到现在是吉时祭祀的仪式。

“奉王命,太卜占春祭,宣卦”,奉常唱辞完毕,太卜举着玉璋走上了祭台。

“坤下兑上,泽地萃,王当行祭祀,利见大人,用大牲吉。”

太卜按流程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写有卦象卦辞的玉璋放上祭台后,步态稳重地退了下去。

“秦王耕籍田,风调雨顺”,奉常宣布祭祀仪式的下个环节。

主管祭祀各项事务的是太祝,他从车上取下耒耜,以姿态略显夸张的虎步,一步一踏,将耒耜慎重地奉给高进面前的青年。

同时,主管宫乐的太乐大声唱道:“孟春辛酉,德在于木。用苼与笛,起角音,和太蔟律。”

话音刚落,持苼的宫廷乐师们率先起奏,紧跟着笛子开始合奏,d大调mi音为主旋律的曲子飘荡出来,悠扬中带着喜庆,像是民乐《春风得意》。

高进仿佛置身于大型民俗音乐会现场,虽然心里很想发笑,但是如此庄重的场合下,不敢肆意表露,活生生在脸上憋出个诡异的笑脸。

“秦王三推、耒耜入土。”

走到田边的青年秦王,按照奉常的祭词,将耒耜插进松软的土里,向下用力推了三次,直到耒耜头部半截已经没入土中。

秦王抬头,正看见皮笑肉不笑的高进,于是也以微笑回应。

高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感觉秦王的表情中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城府。

秦王拍拍手,离开田边,接近高进身旁时,再次报以微笑,说道:“接下来,看仲父的了。”

说罢,秦王将手拢进宽袖里,缓步走回自己的站位。

“三公耕王田,海晏河清”,奉常继续唱道。

“吕相,请”,太祝将耒耜递给高进。

“仲父、吕相,难道我是吕不韦”?高进心里发问。

“那前面站着的是秦王嬴政?”

高进在思考中发呆,他将手掌翻来覆去,摊开又握起,反复打量并嘀咕道:“梦也太真实了吧。”

“丞相”?太祝看吕不韦有些木讷走神,小心地好意提醒。

高进回过神,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一眼太祝,太祝又把耒耜向他递了递。

高进不得已接过耒耜,走向田边,学着秦王的模样做好了准备动作。他的身旁站着国尉和御史大夫,高进觉得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

“三公五推,耒耜入土”,奉常宣布着规定程序。

国尉和御史大夫显然是权势不足的虚职,吕不韦才是那个集三公角色于一身、大权独揽,甚至秦王都要看其脸色行事的秦国第一权威。

两人点头欠腰,对着吕不韦同时做出礼节性的手势,脸上堆满笑意,客气地说道:“吕相先请、吕相先请”。

高进将手中的耒耜推进土里,按着音乐的节奏,依次推了五下。

最后一次,耒耜抵到紧实的土壤,高进下意识地抬起脚,踩着耒耜头,将其完全压入了土里。

秦王瞧见吕不韦用脚踩住仪式耒耜,皱了皱眉,他在猜想丞相的用意,秦王绝对不想自己的王权也永远被吕不韦踩在脚下。

完成仪式的高进走回自己的位置,路过秦王时,嬴政又一次对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立春节气虽然已至,但是高进依然觉得阵阵寒意浸骨,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赶紧将身上的黑毛大氅拢紧。

见此情景,秦王嬴政说道:“天寒,仲父小心身子啊。”

跟在吕不韦身后的国尉和御史大夫,并未向秦王鞠礼,而是快步靠近吕不韦,关心起丞相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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