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中月归来,蟾光挂空秀(2 / 2)

高耸入云的望天树遮天蔽日,给天未明的早晨和寺庙都增添许多厚重的沉淀感。

院落旁就是树林,伴随着乌青的颜色和拨不开的晨雾,她踏入青峦山林,不敢走深,恐惊鸟群。

天地间一片青苍雾霭、氤氲叆叇之中,未裹外衣,一袭雪白绸缎云袖飘逸。

据闻,为表忠孝,一扫开年浊气,廖家特意请旨,主持举办春祭曰祠。

专横跋扈的峣姜老王君,死后也是可怜,不仅停灵的二十一日改为十四日,如今连丧仪都未办完,便自己一手提拔的大臣称之为“浊气”。

林间的湿气有些重,在露珠的沐浴下,藻苔萋萋,打湿“游魂”的长裙与鞋袜,不多时,衣角已沾染上一片自然给予的翠绿。

居住的庭院外有一片树林,连接着后山,赶着蒙蒙亮的天光,睡不着的清窈孤身穿越在林秀茂丛之间。

至于未眠之因自然不是为了感叹亡故老王君身后事的凄惨,不过顺着思绪的感慨,担忧的是廖家春祭曰祠恐怕有部分原因是冲自己来的,不知道又要生出怎样的风波。

忽而有“小锦囊”于空中旋转飞落,自在灵动,仿若神明赐给大地的礼物。

顺手接住其中一只,讶异于这飞天的“锦囊”原来是颗圆形果实。

果实表面有一些银灰色的绢毛,身旁生长有两三叶的翅膀,使得其可以顺风而行,看上去奇妙无穷。

只是......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果子?

她抬头向高处望去。天空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然则在这颗高峻挺拔的树杈上,似乎停留着一只类似“乌鸦”的不速之客。

是清晨也,天边第一缕光线划破天际,远方传来古朴回荡的钟鸣声,沉重悠扬。

青苍的树林张开怀抱,迎接着属于它不多的光芒,穿透树叶,构造出束条地形状。

光束下雾霭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颗粒分明,成为这片树林呼吸的证明。

青白色的晨光力道不足,打在那位不速之客的脸上留下一片浅白,不过也刚好能让人看清他的面庞和双目。

这是清窈第二次看清他,第一次印象中那是一双死水般的眼睛,满身的杀戮之气。记得他的双睫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使其目光显得深邃和阴郁。

这次则与上次不同,也许是离得远了些,瞧不见睫毛生成的眼妆,唯见黑墨般的眸子里藏满深渊一般的忧郁和孤寂,像一叶漂流的孤舟。

从起初发现他的惊讶和不断的探究与打量,到最后释然,目光的对峙从未停止。

一瞬间,时光流转,宛若千年......

在整片静谧幽僻的时空里,逐渐回荡起她傲慢的质疑:“所以,你一直都在?”

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肯定。

那么多天,从国藩院到天音寺,不是不在,是真的没有人发现!!!

那么此刻,他应当是刻意让她发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听见她不满的质疑,对方从树上飘落,就像一颗大一点的望天树果实,轻巧俊逸,毫不费力。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闻不生自然没必要再去解释,枯枝干叶在他的脚下发出悉悉索索断裂的声音。

“据说这里的望天树有两颗很特别,一颗无论什么季节都开花,另一颗一年四季只结果。”

上次他将自己裹成黑色的乌鸦,这次似乎好一些,内衬黑色里衣,墨蓝色长衫上束着一副不知用了多久的皮质蹀躞带,看上去稍显人气。

不知为何,这个男人仿佛天生携带着无穷无尽的悲伤,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隐匿着浓浓的黑雾。他单手摸着身旁这颗刚刚纵身跃下的参天大树:“这颗就是那个只结果的,至于另一颗,不知道是不是在林间深处,至今还没有人见到过。”

顺着对方的目光,清窈望向眼前高耸的林深巨木,擎天之伞,绿意盎然,枝头缀满带翅膀的果实,是和一旁那些冬眠初醒的不太一样些。

然则一颗树而已,再怎么生机勃发和特别,与自己所谋职之事无益,她亦没有兴趣关心。

况且一直以来好像被人戏耍的感觉并不好,是故在这个人面前,清窈的脾气意外的差了些:“既如此,春祭曰祠你便随我一同去,正大光明的。”

犹豫片刻,男人似是在考虑什么。

也是,从未听说生活在暗影世界的刺客,堂而皇之的暴露人前招摇过市的。她想见的也正是他的为难。

而后却见对方紧盯着自己,意味深长的反问:“你不是怀疑我吗?不担心我另有目的?”

因白露未晞的舞步需要动作舒展,所以在女眷中琅朱公主的身材无疑是高挑的,面前的闻不生却还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冷肃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她,傲然睥睨的态度不带半分多余的感情,看得清窈有些微怒。

幸而她恢复冷静很快,风轻云淡之际,嫣然一笑。

从来没有人能牵着她的鼻子走。

“所以才要带你去啊。”,她说。

不把老鼠放在明处,怎么知道它要逃往哪里,又如何引得群蛇窥伺。

“好~”,他突然果断答应了。

顺着自己来时的步伐下坡而去,是打算跟她回院子的意思吧?清窈想。

忽而,走在前头的男人侧过脸颊,浅淡问道:“你确定你的引子是我,不是你自己?”

提起裙摆,清窈追上他,冷冷撇了对方一眼,话语间带着嗔怒:“杀手不是只需要杀人就可以了吗?”

讽刺之余,更多的则是警告的意思。

既然他一直都在,那么她做的许多事他都看见了!一个知道太多的人还很聪明,离死亡只会越来越近。

说罢,越过他,走在前头。

纤细的腰肢,侧身扭动,飘逸如月宫仙娥。

既骄矜又郑重道:“跟好了~,我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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