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夜半藏, 风前几人老(2 / 2)

就在清窈觉得自己再度避无可避之时,腰际之间突然传来一股不可抗拒力道。

身姿一晃的功夫,那道穿破气流的铁制箭头贴着耳朵和发丝飞驰着擦肩而过,一转眼落到房间内不知何处的角落里。

她被人单手拢在怀里。

裙角和长发随着对方灵动飘逸的步伐不停翻飞着。

腰间的掌心灼热滚烫,正如自己掌心下的这片胸膛。

刀剑对峙迸发出的各种打斗声。每一声都落在背后、耳边、甚至是头顶,却又没一记当真落到身上。

听觉与精神上的双重刺激,令心跳始终保持在亢奋的状态,起起伏伏,波折跌宕。

似是过了许久,又或者方才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

今夜屋外叫嚣的狂风,随着最后一名刺客的咽气声,总算一同戛然而止。

那刺客离得近了些,近到夹在中间的清窈仿若能清楚的听见那把皎如月光的长剑,从对方身体中拔出,分离肉体的声音。

感觉腰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乘人不备,她拔下发簪,瀑布般的长发散落至膝弯处,尖锐的簪头触及面前坚硬的胸膛......

不是她想过河拆桥,实在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冷冽苍凉的味道令她不自觉的心生寒意。

甚至比方才那些蒙面刺客更像地狱里来游荡在人间的过客,或者说他就是死亡本身。

顷刻间把簪抬手,就在簪头离胸膛不过分寸,清窈即将“恩将仇报”得逞的前一刻,手腕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捏住。

一双充满阴郁和漠然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

大约是睫毛浓而密的原因,一个男人的眼眸竟似化了墨黛妆一般。眼中藏着深夜月光下波涛不惊的大海,有着看不透彻的深邃与荒凉。

山河国破、战火纷飞的年代,街上太多青年无人戴冠,不束发髻。

正如眼前这个人一般,黑发散落,只一缕草白色的发带随意绑在脑后。

于是鬓角和额间都有许多发丝垂落,遮挡住大半脸颊,与蒙面也所差无几。

或许只有像方才那样舞剑挥动之际,才有机会令人瞧见他青丝下不凡的容颜。

不同于池渊的书卷气,这个人冷俊的面庞有些秀气,或者说简直有些女气。

只是经过一番近距离的接触,清窈深知他实则体态巍峨,玄衫下的筋骨,强魄健硕。不俗于面。却因玄衫显得精干,加上鬓发风流,乍一看,实似大周京都内流连于花街柳巷的浪荡公子。

对于他的脸孔和身段,清窈有些脱出平常的讶异。倒不是因为旁的缘由,而是这个人她曾见过。

就在远嫁的车辇踏入峣姜的第一天,未免沾染上处理送嫁队伍的血腥气,她曾站到断崖上躲清静,却意外瞧见一出别样的“男追女不爱”的戏码来......

如果没认错的话,此人正是当初山崖下的被抛弃的那只“黑乌鸦”。

所以他是穆家的人?

穆家的人要杀她吗?理由是什么呢?仅仅为了小小世子妃之位?穆家老太公并非昏聩之辈,应当不会想出这种无能烂俗的法子。

那眼前这个男人又是为什么而来?为她的心上人抱屈,自作主张前来替穆家大小姐抹平一切障碍吗?

清窈的脑海中不断揣测着对方的意图,希望弄清敌方的来意后以此拖延时间,解决眼下之困。

双方就这么对望僵持着。因为警惕,手中的玉簪甚至没有半分松懈,直至对方吐出三个字来,仇有酒。

那是大周国君安排在峣姜情报网的负责人。老峣姜王的死就是他们找人做的,趁着大宴宾客,宫门松懈......

他说,仇有酒命我来做你的护卫。

若非情报网核心人物,便是“仇有酒”三个字也是触及不到的。于是清窈信了一半。

卸下手上攻击的力道,她开始正儿八经打量起对方,男人亦不带半点留恋的松开自己掌心中这双嫩白如葱的手腕,面对一汪清池的注目,视线固定的他没有半分动摇,黑眸如沉重的浓墨,惊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拢起肆意垂落在耳边的青丝,清窈将玉簪插回颅后,月牙白纱的寝衣从手腕处滑至臂弯,仿若烟笼后的月华,悄然露出玉瓷冰肌。

然则对方竟依旧不动如山,神色冷峻,好像站在他面前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不过一方草木,一块顽石。

有意思......清窈嫣然一笑。

说不准是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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