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瓮中之鳖39(1 / 2)

公孙度一阵干呕,唾液与蛔虫仍在地交杂,令人发指的恶臭,令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掩鼻。

“此子肚皮奇凸,果真有虫寄生,幸而侯先生相助。”江子遥向一名冷眼凛容、瘦削颀长的墨者拱手。

“救人行医,本分所在。”

侯方域不苟言笑,面容如僵,如女子般的长发披肩,肤色苍白,五官阴柔。

“谢……众恩公。”

公孙度把小脑袋磕得像个捣药槌。

“起来吧,地上冷。”江子遥道,苏觥立马上前,扶起小孩。

“这孩子倒也伶俐,不如叫他“小肚子”吧!”苏觥眉毛弯成月牙。

“谢恩公赐昵称!”

公孙度稚嫩之声甚讨喜。

一番交流下来,才知数周前全村人都迁走,他父母双亡、举目无亲,靠扒草根、捡雪下冻死野鼠充饥,才勉过活至今。

“此番参战墨者仅百人,余者与以薪火相传,小肚子可寄身于一名墨者家中。”墨庶道。

东方鱼肚初显,晓日依旧,淡漠地以永恒无尽之傲姿俯瞰芸芸众生。

枯枝败叶已净没入雪,万里尽皑皑;银遍山河,生息似已与世间告别。

穿过村庄,终进帝都,守卫见丞相驾临,毕恭毕敬,不敢怠慢造次。

帝都内比起小村小城可谓一派祥和,有沿街叫卖吆喝的小贩,晃悠着飘香吃食;交易宝器丹药的修士,却也扯着家长里短;吹笛的优伶在勾栏上博彩,巡逻的衙官步履苍劲有力,讨饭的乞儿碗中也有铜板三四……

过客繁多𤋮攘,雪仿佛都柔和几分。

江子遥如浸幻梦,似回到了大宋汴京……

恍惚间,他又见到了妻……

那个曾十七岁与他相识,穿绿裙戴玉钗,青丝沁香,肌肤凝脂,面庞润玉的女子……

“愣神什么?还不快来享受美食——再几刻就没了!”墨庶将一串鱼丸咬破,香汁险些溅脏衣袍。

“唉,依旧是这番滋味……”

他语气随意,眼中却交杂着晦暗与怅然。

不多时,众人便围坐在了一口沸腾的大锅前,你一筷我一夹,敞开肚皮,大快朵颐。虽不是钟鸣鼎食、饕餮盛宴,却也尽美口腹,其乐融融。

苏轼吃得慢条斯文,怀仁皱眉挑拣着素菜;肖依翔、霍垣贾几人对杯纵饮;凌枫不住地往江子遥碗中夹菜,公孙度小心翼翼地细嚼慢咽;除侯方域阴鸷木坐、不思饮食外,众墨者也无拘束地畅所欲言、饥餐渴饮。

墨庶则是一本正经地高谈“兼爱非攻”所带来的大同社会之美妙绝伦。

江子遥忽而有几分错觉,仿佛他们只是一群平平无奇、食人间烟火的庸碌之辈,生活淡雅安宁……

多想扎进那清幽远梦中存在的祥和乐园,在山水人情之间辗转流连;掷去剑与纷争,诵吟小诗几首,摹画露骨风流花卉几朵……

就如妻女被夺走前,仅是小儒秀才、文弱书生,偶逞义气、不自量力的那个江子遥。

然而他已执剑。

也曾在烟雨楼前,守护过大宋,绽放出最后的民族气节。

既生荡胸之志,执平天下之剑,就再难退却。个人价值,在社会价值前,终太渺小。

这就是江子遥的剑道。

饭毕,在一户小康人家的庭前告别公孙度,沿已失滔滔的寂寞河畔信步,看那萧萧颓柳,不知能否挺过这个漫漫长冬。

夜宿丞相府中——当然是隐藏了行踪,伪造他们已然出城的痕迹。丞相之权,实是便捷。

一夜,江子遥未曾合眼。

其间凌枫几人来关慰过几次,都被他烦燥地敷衍过去了。

破晓时分。

鸣鸡昂首,向日长啼,气势如虹。

更夫打更之声节律有致,应着晨风流转,裹挟几分刺寒与轻柔,缀满街巷的纷纭冬景。江子遥孤独地倚着庭院前门的梁木,右眼皮不住地颤动。

几片雪花落鼻尖,化作一缕冰凉。

江子遥只觉自己已成一朽木,枯折在天地之间,消弥作灰飞散,与尘世相融……

“大事不妙!丞相薨矣!速报——”

尖厉的啸叫声终令寂静破碎,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如丧考妣地惊怵跑出,双目圆睁,面如土色。

“什么?”

异口同声,江子遥与冲出来的墨庶如遭雷击。

修为至登堂,数年不食仅饮水可活;而造化乃至无双更超凡脱俗,不眠不休无碍。

墨庶同样通宵达旦,手不释卷,细细地研究与发展完善墨道学说。

墨庶双目猩红,上下牙紧咬,悲痛欲绝地跪在一具尸首前。其尸身下血流如注,胸口贯穿伤狰狞可怖。

正是墨者“丞相”。

“杀我门徒……死!”

至上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周身萦绕着东来紫气,墨庶动了真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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