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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把下面的龙谷搅得一团糟,林木的树干露出焦黑的炭,河流干涸仅剩河床的泥沙,小螃蟹受到惊吓没有头脑地横走,芦苇荡里的鸟雀不敢鸣叫。

它离开龙谷的时候,空中下起泪滴一般的雨。

它把一切抛在身后,但还记得洞穴里的人类说过需要调味料,它从龙谷里带回了紫苏叶和葛缕子,烤鹿肉的时候能够调味。

调味的草药抛掷山洞一边,沾了尘埃也没有人管。

偷偷潜入它的领地,碰过了人类的同族,在哪?

漆黑吻部带着温热,拱了拱水鹊的腹部。

水鹊是背后靠着岩壁才没有被拱得一个趔趄。

他其实也不算吃得太多,只是正常状态下的肚子都是平平的,丝绸的长衫又富有垂坠感,吃饱了略微鼓起一点点,就容易看出来了。

黑茫茫的瞳孔拓散。

……藏在这里?

黑龙怒不可遏,但它没办法对自己圈养的人类发火,它像一个头顶被迫长出绿色鳞片的无能龙族,只能伸出蛇信子一般的龙舌,分裂的尖端舔了舔人类柔软的肚子。

鼓起的一小段弧度,沾了水,白色长衫中央微凹下一个小脐。

水鹊忍无可忍,“你干什么呀?”

他猛地敲了敲黑龙的头顶,黑色鳞片硌得他手疼。

好在只要多敲几下,坏龙就修理好了。

涣散的竖瞳缩回正常大小。

“……抱歉。”

艾尔德兰说。

他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做出解释,“我在繁衍期……状态可能有些异常。”

艾尔德兰:“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说得像是什么贞洁烈龙,又把人类关在这样的山洞,无论如何也没法保持一个遥远的距离。

恢复理智的黑龙衔起一边的调味草料,进入温泉清洗上面的尘埃。

他为水鹊做了晚餐。

但没多久又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星子满天,装在山洞的天窗里。

水鹊本来陷在柔软的两床被子上快要睡着了,风灌进来,送了一阵阵血腥味。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也不知道黑龙是去做了什么,金色的龙血滴滴答答溅在地上。

黑龙拘谨地站在离水鹊不远处,低头看了看地面的血迹,“我明天会清理的。”

水鹊撑着手跳下来,“你去打架了吗?”

黑龙没说话。

水鹊猜,他应该是惹了龙谷所有龙。

金色血液顺着脖颈、前肢的鳞片缝隙滑落。

水鹊翻出了自己的皮革小包,晃了晃,“你需要我帮忙吗?”

黑龙定住了,好一会儿,趴伏下来。

水鹊上前,捣草药的时候咽了咽口水。

龙血是金色的,看起来……

很有异域的食物风情。

他只是尝尝味道。

水鹊抬眼小心翼翼地瞥一下艾尔德兰。

黑龙疲惫地伏在地上,眼皮合上了。

水鹊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黑龙鳞片缝隙当中的金色。

糊了满手指。

红洇洇的舌尖探出来,谨慎小心地舔了舔。

水鹊咂咂嘴。

有点像蜂蜜味?

更确切地说,他觉得像是蜂蜜芥末酱涂在了年糕和炸鸡上。

他是真的饿了。

黑龙却猛然睁开眼睛,“你在做什么?”

“没、没有。”

水鹊摇摇头,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他的唇边还站着蜜色的一层。

艾尔德兰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龙血不可以……”

水鹊把做好的糊状草药直接按在巨龙的伤口,耳朵粉粉,小嘴叭叭:“什么啊,我听不懂,对,你在流血呢,我帮你止血就不会再流了……”

他很快后悔了。

明白了黑龙没说完的语意。

躺在被子上时,就像吃了过多的补药,比泡温泉还要热。

汗涔涔的,湿漉漉的,关节处都是粉色的。

沁出的汗把额发也打湿了,眉尖秀气地蹙起来。

艾尔德兰不忍看他太辛苦。

水鹊看着洞顶大口子里的星星,忽远忽近的,时时感到迷离倘恍。

尖端分裂的龙舌从长衫底下收回来,扫过还在一阵一阵簌簌发抖的小腿肚。

黑龙的吻部已然湿淋淋的全是水。

艾尔德兰依偎到水鹊身侧伏下,竖瞳安静地盯着他,“我可以亲你吗?或者,你会亲我吗?”

水鹊用手盖住自己的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会!不会!不会!”

并且他以后再也不会碰任何蜂蜜芥末酱沾年糕炸鸡!

艾尔德兰半阖眼,静静述说:“我不算是一头多坏的恶龙。”

“或许我是母亲不忠的果实,生来罪恶。”黑龙闭眼之前,还在问,“你会拯救我吗?”

呼吸声清浅。

人类好像在做不太好的梦,长睫毛轻闪。

黑龙依偎着人类,安宁地合上眼。

银龙又来了,它这几天上午都会在黑龙摧残龙谷时来这里做客。

龙族的思维直白,即便是彬彬有礼的银龙,也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您闻起来就像是被那头黑龙完全侵犯了一样。”

水鹊一点也不想和这群与他有种族隔离的龙族说话。

银龙却说起了黑龙的事情,“那家伙的母亲是逃婚的,被上一个黑龙掳来巢穴,我觉得它的父母精神状态都不够稳定,虽然它在人间的‘继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我原本还是抱有希望的。”

“结果像它疯成这样的龙,还真是少见啊。”

“你在这里都看不见,这几天的龙谷简直是炼狱。”

水鹊听到了重要信息,正想问些详细的。

银龙反而环绕他一圈,扯开了话题,疑惑道:“真是奇怪。它竟然没有向您请求交配吗?我以为它原是人类,应当更懂得哄骗您。”

“虽然我也认为那样的行径十分可耻,但它越是压抑,越是将精力发泄在龙谷——”

“它的力量就会越削弱,它原本属于人类那一半的人性就会越虚无。”

水鹊和那双金色的竖瞳久久对视。

直到这样的金色成为了浇落山洞的血雨。

刀剑与漆黑的龙鳞相撞,铮铮地响。

巨龙的力量与精神已经不足以完满地维持山洞内的温度,与万丈雪渊一样的白雪,开始落下来了。

纷纷扬扬,从顶部洒落进寒夜的洞窟里。

日夜不眠、风尘仆仆赶路而来的圣廷骑士们,攀上山洞后仅仅只剩阿瑞德一人,剩余者都在龙谷不同的区域与其他的龙缠斗。

他的盔甲破旧,他的形容疲惫,他的下巴冒出了短短青茬。

狂风大作,锐爪如钩,盾牌被勾连甩到洞口外。

阿瑞德只能用宝剑横抵在前,挡住黑龙的这次攻击,受力过大,顶着地面的铁靴也往后划出一截,泥土和石屑堆起。

宝剑剜起几片龙鳞,金色的龙血飞溅。

水鹊很想叫他们不要打了。

即使他已经再三对阿瑞德说明对方不是恶龙,而是消失的前太子艾尔德兰。

但是没有用,双方看着死敌,已经无法听见任何声音了。

一身铁叶甲的骑士砸到岩壁上,砸出一个凹坑,再轰然落到地上,扬起灰尘。

阿瑞德喉咙尽是血气,撑起来,不忘提醒水鹊:“别过来,避远一些。”

只有水鹊在的角落是整个洞窟的安宁一隅。

“不可以的……不能再继续了……”

水鹊惶惶然地开口,眼睛因为密切关注一人一龙之间的战斗已经出现了酸胀。

宝剑被龙衔咬甩开,剑打转成圈状轨迹凌空飞向远处,最终彻底插入陡峭的岩壁。

剑柄嗡鸣。

骑士已经没有盾牌也没有长剑了。

金色的龙血沿着脖子汩汩地流淌,汇聚成小河。

他们会有一方最终死去的。

水鹊后脊冰冷。

他想起艾尔德兰在第一天带他到这个山洞之后,说的话。

“因为命运。”

每一个屠龙骑士和恶龙的最终结局都是相似的。

那这个世界的命运是什么?

水鹊有一瞬间分不清楚自己是阿拉提亚大陆的人,还是游戏中的养成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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