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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了黑色天鹅绒礼服的癞蛤蟆,跳起舞来脚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红绳一样的舌头瞬间吸入了一只蚊虫。

处处透露着诡异。

水鹊紧张得揪紧了炼金术士的领子。

对方却扫了一眼外围目光呆滞的人群,若有所思,随即脸色凝重了一些,压低嗓音道:“这次规模这么大?会吸引圣廷注意的,他们不知道吗?”

外圈是沉默的,双目无神的,只有最中央火堆边的零星几个人在交谈。

没有那么乌烟瘴气,只有淡淡的葡萄酒味。

有个金发碧眼的青年见到炼金术士,显然是互相认识的。

快步上来迎接。

“大炼金师,你可算来了,我真是受不了这里了。”金发青年愤怒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群社会与宗教秩序叛逆者!我每次被迫参加巫魔会都感觉自己要变成疯子了!”

他又接着歇了口气,“不过还好有你来参加,我觉得你还是正常得多了,真是感谢当初培养你的修道院!”

炼金术士问他:“你的马车上有止痒防蚊虫叮咬的草药吗?”

金发青年一时间没理会老友的话,他视线紧紧追随着炼金术士背上的人。

水鹊已经蒙上了兜帽。

他往左看,水鹊就往右偏,他往右看,水鹊就往左偏。

反正不想让人看见了。

“你怎么还背了个人过来?”金发青年犹疑地盯着那深蓝色的外袍看。

炼金术士感觉到背上的人有些紧张,心不在焉地回答朋友的话:“噢,河边发现的一个小巫师。”

仔细辨别了宽袖上绣的纹样,金发青年脸色一变。

“你该死的!你把未来的圣廷骑士背回来了!”

兜帽猛地被掀开。

露出柔软的白金发,还有一张杂戏演员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小脸蛋。

杂戏演员又对炼金术士怒骂了一遍,“你真该死的!”

炼金术士不明白为什么老友反应这么大。

水鹊缩了缩脖子,藏在别人背上。

默默想,他刚刚被带走时,丢了手帕,又抓了一把浆果,就为了在经过树干时抹上记号。

现在只能祈祷营地有人起夜到河边洗手,发现他留下的线索了。

不知道是他先被干掉,还是其他人能够及时赶过来救援。

许久没有见到的人。

走上前来,瓦蓝的眼睛看向他,薄唇扬起微小的弧度,魔术师缓声道:“看看,炼金师给我们带来了谁?这是你特意挟持的人质吗?”

躲不住了,水鹊小小声地打招呼:“晚上好……”

即使当事人矢口否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炼金术士振振有词,他将水鹊安置在地面的枯树干上,正好对着火堆。

失去生机许久的树干,柱身仍旧粗壮,有大半截埋进泥土当中,边缘长了棕色的小蘑菇。

坐下去吱嘎响了一声,是木头腐朽的声息。

水鹊无所适从,虽然深入巫魔会的境况危机四伏,但他还是低头左右看了看,避免不了地在意道:“有木渣子……”

干枯的碎末儿全沾在他坐下去的外袍底了。

这袍子还是别人借给他的,弄脏了多不好。

他下意识抬眼望向炼金术士。

圆圆钝钝的眼角,眼睛又大又水。

炼金术士停了一下,转头问杂戏演员,“有什么东西能垫一下?我没带外套。”

杂戏演员:“……”

魔术师凭空变出一个天鹅绒的软垫子来。

拍了拍绒面,放到枯树干上,眉峰平缓,语气却戏谑道:“坐吧,爱丽丝?”

不知道是不是不再伪装成为流浪马戏团了,他之前的麻布制作的阿鲁特袍不见踪迹,上身羊毛粗绒布外套是微绿的色调,整洁干净,领子极高且硬挺。

炼金术士不解:“他告诉我,他叫鹊。爱丽丝是谁?”

魔术师微笑,“魔笛手的教子。”

他的话像谜语,让炼金术士摸不着头脑。

大概是“魔笛手”这个词引起了水鹊的警惕,他坐在软垫上,瞧起来稍许不安,环视一圈没有对方的身影,视线便悄悄瞥向远处林边的马车。

四轮马车,没有当初乘载水鹊时那样华丽,简朴许多,灰棕色与叶纹,能够轻易隐入夜色与深林。

马车的车窗并没有透出烛光。

魔术师好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解释:“别担心,他不在。”

杂戏演员看水鹊还是疑惑的样子,替魔术师补充解释:“那家伙在冬眠,自从……”

他回忆,“嗯,两年前,两年前回到维斯山脉时,就回城堡沉眠了,或许现在正在地下室的棺材里呼呼大睡吧。”

炼金术士打断他们之间的话。

“怎么?你们之前就认识?”

杂戏演员长话短说,“他是多克郡那个路易斯的第三子,我们之前请他到我们马车上做客,惊动了圣廷,西尔卫斯特过来接的人。”

即使他这么说,炼金术士也能猜出来肯定是他们可耻地绑架了别人家的孩子。

并且,西尔卫斯特的名讳让他顿了一下。

尽管如此,炼金术士还是不愿意相信像水鹊这样的也能当骑士,辩驳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蹲在树丛那里,这么小一只,和猫差不多,我差点没发现他。”

炼金术士越说越夸张,甚至试图用手比划出当时水鹊躲着的画面。

没留心水鹊饱含阻止意思的眼神,炼金术士还在说:“我当时没看到正脸,还以为他是个小女巫!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小男巫,你怎么也不否认?”

他说到最后,转头问水鹊。

水鹊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也……我也没有承认啊。而且我当时,有说不是的,但你没有听。”

他的话让炼金术士回忆起自己是怎么强行把水鹊带到这里的。

自己甚至还为对方既不涂香油也没有骑扫帚的行为找好了理由。

炼金术士罕见地沉默了。

在场的其余人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炼金术士又力图证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可是,你们看,他这样的哪里像是能当骑士的?”

他倾身,大手半托半掐地,虎口夹住水鹊的下巴尖儿。

炼金术士信誓旦旦,“肯定弄错了,他脸估计还没我巴掌大,整个人又这么、又这么软,这么白,和那群整天奉着什么伟大骑士精神喊打喊杀的,哪里像了?”

脸颊被手掌裹住,软嫩的颊肉都从指缝里露出来一点儿,水鹊紧紧蹙起眉,艰难地反抗,“放、放手,你有点弄痛我了。”

他伸手,去抓住炼金术士挟着自己的手掌。

炼金术士赶紧松手,“抱歉抱歉。你们看吧,我都没用多大力,他和那些皮糙肉厚的骑士没半分一样的。”

杂戏演员和魔术师没表态,围着火堆的有几个人,装扮就是电影里那种典型的异教徒,观察了魔术师的态度,也没吭声。

炼金术士讪讪地又去检查水鹊的脸颊,“真的很痛吗?没事吧?”

水鹊抿了抿唇。

其实不怎么疼,他就是想让对方放开而已。

瓦蓝色的眼睛映出水鹊的模样。

柴火哔哔剥剥,火星子时不时弹起来,灰烬在升起的热浪里飞舞。

热浪涌过去,把那张雪白的小脸烫得双颊红扑扑的。

水鹊却借机装作痛的样子,让炼金术士看,嘟囔着抱怨:“你自己看,把我脸都掐红了。”

“对不起。那我让你掐回来?或者,你想的话,打我也可以。”

炼金术士连连向他道歉,甚至提出荒诞的建议。

魔术师观察着。

小骑士真的很会装可怜。

潜意识里知道对方会吃这一套,就立刻可怜巴巴起来了。

看起来这样的本领完全是天赋。

魔术师想着,却从口袋当中取出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

火光将他的下颌线映得分明,眉峰压着。

不知道是什么术法。

帕子在手中就湿了水。

他给水鹊染着浆果汁的脏兮兮的手,一点一点擦干净。

“弄得好脏。”魔术师说。

因为之前水鹊捂住炼金术士的脸,导致他的下巴和鼻子也留有果汁余迹,现在风干了就绷着皮肤。

炼金术士没多少讲究,他没有手帕,干脆伸出手去,问魔术师:“借点水?”

对方唇角牵出弧度,语气礼貌:“河里有。”

炼金术士:“……”

他只好到不远的河畔洗脸。

水鹊眼睫垂着,等魔术师擦干净了那只沾满果汁的手。

犹豫了一会儿,又伸出另一只手去。

“刚刚沾了灰的。”

他目光期待地看着魔术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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