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归真9(1 / 2)

如涓涓细流一样汇集,战场上的仙军们陆陆续续集合在一处,带头的指挥官们清点一下,还有一万多名,大家似乎都耗尽了法力,稍做休整后,也没有发现有追兵的迹象。正当众仙愁眉不展之时,只见一道蓝光闪至,众仙以为有敌来追,那众头领均亮出武器,那红色的军服让他们格外显眼。“我等愿意随你们去受罚,只是这一众仙兵就由他们去吧!”有头领出来说道。

只见来者立于那军前,非神非仙的装扮,“仙友莫慌,我叫伯让,乃元所派,特来引你等出迷途。”伯让对众仙友说道,“当下神与仙之争已经结束,我等要面对的是天地劫数,现在我将我的思想分享给诸位,诸位皆依次分享给众仙友。”

说罢,众仙军就明白了。“只是这一路苦寒,又不能躲过那天地劫,不如坐等。”有头领便说道,众仙军中也有附和之声。

伯让一听摆手道:“无碍,天地若失,我等自陪天地到尽头,这便是最后一程的修行,我等为仙,自然与天地同根同寿,无惧无忧方可。”

于是众仙军便开始缓缓前行,他们身上的红袍像鲜血一样,在大地上如同一条鼓起的血管。一路向北,万仙齐发,从此,他们一路颠沛,忍冻挨饿,将在这大地上走了上千年。

慧独自站在山巅,他想象自己是一只鸟儿,是一粒砂子,是一片雪花,或者是一滴雨……,他想像自己不再是慧。那如刀削一般的山峰,上面只有锋利尖石,他独自立在那尖石上,任那风撩动他的白袍。

一种孤独感自他心底升起,他立在那风中,如这座峰一般默默的立着,四周是一片空洞,比那虚无更让他感到恐惧的空洞。他想象着那一场胜利的战争,却没有给他带来成功的愉悦。与其说是一场战争,不如说是一场无趣的、乏味的闹剧。

再看看那些神众,他们对他都那么恭顺,他却没有一点儿自豪感,他知道那些人并不是畏惧他的力量,而是畏惧无的力量,还有一些则是觊觎他的地位。

“我到底想要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没谁给得了答案,他也找不到答案。

他突然有种特别的感觉,就是对师尊和元的佩服,佩服他们那种探索的精神。随即又是一种畏惧,在力量面前,自己竟然差距之大,同时开智,为何修为天差地别。他也随着师尊在那天地间行走过几百世,可一直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而师尊找到的却是他理解不了、掌握不了的。

“作神仙,有何趣味?”他在心里想到,是啊,作神仙,意义在何处?

他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也没有什么朋友,开智时起,他便默默执行着无的所有安排,没谁比他更负责,更果断,更忠贞,更无情。

那天空有几道金光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便到那空中,跪在那云端里。大能者无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此刻这位法力无边的大能者表现得比什么时候都慈祥,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柔情,少了一份威严,身边也没有了那美丽绚烂的装饰。

“我知道你在难过,这也是命数。敕命一出,天、地、神、仙乃至万物都躲不过。我也如此!”

“师尊为何如此?师尊贵为上皇大帝,法力无边,智慧无穷,请你开示于我。”慧不理解,他缓缓站起来。“师尊赐我为‘慧’,我却并未觉得自己哪里来的智慧,难道是师尊您错付了吗?”他望着眼前的大能者无,此刻的大能者无如慈父一般,那微弱的华光之后更多的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态。

“吾与你等开智,便携手共进退,所历之事,并非歧途。如今神仙分家,天地分崩离析,均是天意难违,你不必过虑。”无说道。

“只是这天地崩塌,如今只剩下这小周天,我等囚于此处,有何去处?”慧凝望着那遥远的天边,昏昏沉沉的世界,薄薄的雾气萦绕在地表上。

“吾那徒儿,这天地还在不?”无问道。

“那吞噬已经停止,天地自然还在,”慧便说道。

“那这天地在何处?”无继续问道。

“天地不就在眼前吗?”慧不解,“不,天地在它该在的地方,这天与地,一直都在,对吗?”

“嗯,我等若不开智,那天与地,便也不在。我等开智,那天与地便也在,在此处,也在别处,自然是无处不在。”无便说道。

太阳已经缓缓落下,月亮也慢慢升起,那冷月照在那削尖的同峰上,反射出冰冷的白色的微光,像一位在夜色中伫立的仙子。慧与他的老师无就在那天空上飘浮着。好久没看过月亮了,他想到。

“这小重天不过一界的半径,那也是我等神与仙的心胸所能容纳的存在,但天地却还在。”无轻轻挥动他宽大的衣袖,回身消失在那苍白色的夜空里,“来吧,我们回去。”

小重天内,距离都城约一洲之地,有一座山,山里有一头熊,一只狐狸还有一匹狼,他们三个是好朋友,这种友谊保存了上千年,他们早已经修得了人体,坐在那山腰看着落日,落日红透了那西边的山尖,像给大地镶上一道红边,又似那山顶开满了红艳艳的花朵。那千年前的事情几乎快遗忘到差不多了,他们爱看那落日,天气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有求必应,所以不是每天都有落日可看。这座山上原有两百多名妖精,一场战争后回来的就只剩他们三个,但是那场战争对于他们并不构成什么羁绊,这平平淡淡的千年,像流水一样清洗着记忆,那场战争便由经历变成记忆,记忆变成回忆,回忆变成传说,传说变成故事,最后淡出他们的脑海,成了别家的故事。没有谁会天天去铭记过去,不管他曾经多么重要,因为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在等那场天地劫,然后那场天地劫并没有如愿来到,他们应该是最后一批知道天地劫的智慧物种,同样也是最后一批知道天地劫结束了的智慧物种。当落日几乎要隐到对面的山头下时,山下走过一批红袍的仙人,这种红色使他们产生了极其熟悉的感觉,他们尽力搜寻了记忆深处也没有想起来,最后只好认为这和那天上的太阳何其相似,应该就是太阳的颜色吧!“你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们便到那山底下去问。

“你们问得很好,他们称我们为红袍仙,我们来自过去,我们要去未来。”其中一名红袍者说道,“对,我们走了已经千年了,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故事,曾经那场空前决后的战争,还有那天地劫,不过就在不久前,它结束了,”又一名红袍仙人笑着说。

“去享受新的生活吧,你们这群妖精们,在这个新世界里,没有谁再来打扰你们。”那些红袍仙笑呵呵的边走边说,连同最后那点余晖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仍然没有想起一千多年前的那场战争,尽管那场战争夺去了他们最重要的爱人、朋友、邻居,但是他们仍然想不起来。不过他们也很欢喜,天地劫消失了,等了一千年,它居然消逝了。然后他们变得失落了,似乎这个结果出乎意料,枉他们苦等,这让他们的心底生出了更多的无趣和空乏。

都城的宏伟远远超过用笔描绘的程度,作者打算用笔去展示它的美丽,但是这种想法几乎成了一种奢望。前面交代过的风景不必赘述,只是那宽阔的道旁生就巨大的逽兰树,倒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树上开着金质的罄口的花儿,风儿一吹,便摇动起来,一连串优美的音乐荡涤心灵。那树的叶儿呈丹色,有巴掌大小,一但从树上脱落,便迎风而化,那如的香气萦绕整个都城。上面各种灵禽争相安家,还有那花灵儿,有姣好的人面,又似蝴蝶,时常也在那树顶上安家。正北的广场上是大能者无的巨型雕塑,雕塑用完整的巨石所刻,它盘膝而坐,神态逼真,天空的云朵在他的胸口处游弋。

整个都城的建筑不再用法力支撑,而是真材实料修建的,为此他们直接挖完了几座大山,砍掉了几百座山上的树木,把附近的几条河流还有湖泊都整体搬到了这里。

正北,高耸的大殿就像一座高山,围绕着殿堂三方的是三百六十根柱子,三百六十根柱子上仍然按照原来的样子来设计,每一步阶梯都用玉石砌成,高度已经较原来有所降低,分三层,每层有阶梯一百二十步。沿正南边从那柱子脚下过,向前则是另外一个世界,它虽然广阔却不空洞,三座小桥架在那无根水上,无根水里长着那无根藤,无根藤上结着那红红的无花果。过了桥便是那一片仙竹林,林中有百灵、竹仙子在里面歌唱,那竹仙子就隐在竹林里,她的歌声十分悦耳动听,曲径通幽,出了竹林就可以看到那龙园和凤栖林,龙园里圈养着很多的龙,茂盛的白梧桐已经有好几十棵,凤凰就栖息在那上边,这些灵兽不同那自由的灵兽,上万载的驯化让它们早就失去了追求自由的想法。

大殿上大能者无盘膝而坐,他的宝座变得比以往空落多了。他甚至没有现出威严相来。众神便都过来,座下弟子也都来盘膝而坐。

这无便温柔的说道:“自那战之后,我离开已有千载,你等可有好好修行?”

“谨尊上皇大帝言,我等事事安排妥当,潜心修练。”众神回答道。

无便说:“众神听我来言,如今这天地只有这小重天,周半径不过一界之地,我已与那元定下约定,自此后我神仙分家,互不相干,不可再起争端,可曾明白?”

“我等谨记,愿随我师修大法,成大果!”众神便说道。

无便说道:“众神听我言,天地本源,不可追溯,唯有依律而行,这便是我们的‘道’,如今我神众混乱,无事可为,特需议定,故有四方主神,为四尊者,大护法。八方为主,乃上八部,中八部,下八部。另有六十四员司职,乃六十四天命。还有一百二十八元战将,为一百二十八地运。更有山、原、漠、沼、泽、河、湖、泊、海、岛、洋等一众万物,各神当有其职,以谋其事。”

“我主英明,愿听我主差遣。”众神齐呼。

“我于那天地陷落处,默守十世,有所开悟,已明神仙源,众神可听我道来。“无大袍一挥说道。

众神一听,便都作揖,说道:“吾师请开示,我等当倾耳以听。”

无便说道:“我这里有一偈语,尔等自明。”说完,便看了看座下弟子,那慧也盘膝在座中,他便露出了喜欢之色。随口念道:“天地本鸿蒙,一粒小火种,鸿蒙生二圣,善恶各不同。争执动乱起,万魂归一统,自此万物生,圣人领大众。”

老祖将元领到那一处水池边,清澈的水池里游着一条全身透红的龙鲤,“这便是我,”老祖说道。

“弟子不解,”元说道。

“你不需明白,时候没到。”老祖说道。“你找到你的源头没有?”

“找到了,”元答道。

“那你开心吗?”老祖继续问道。

“不,”元看着那静静的水面,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世界,周围没有任何光源,也没有任何事物,就这样漂浮在天空的一片地域,像海里的一座孤岛,那个天池,它的池边是泥土的,和大地上的泥土没有区别。二人就这样站在这池边。远处有一座草庐,一片菜园,世界如此安静,只有鱼儿戏水的声音,然后就是他们的对话。“你费尽一生去追逐的东西,猛然就出现在眼前,那并不会让你开心,反而会让你害怕,因为你不知道这以后该怎么办?”

“你看这条鱼,它多开心。”老祖说道,“你认为你是恶,还是善?”

“吾心向善!”元躬身答道。

“世上本无善恶之分,唯心之所向!”老祖继续说道,“就像这条鱼,它从一开始并不知道善恶,他自由自在的,什么都不必想,不必忧虑。”

“我尽力在拯救,可是我力不从心。”元叹息的说道。

“来吧,我们去找力量。”老祖对元说道。

“可是力量对于我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我还要他做什么?”元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有用,有用.....”,老祖笑着说。那天池微波粼粼,老祖站在池边,再次逗他的鱼儿。然后身边开了一个通道,他便径直走了进去,元便也跟了进去。

最近大陆上到处都在传说有很多红袍的仙人出现在世界里,他们唱着歌儿,愉快的说着那几乎让人听不懂的古语。那些新生的事物们,对旧的过去总是一知半解的。于是有妖精们开始四处讨论那场几乎被遗忘的战争,尤其是那些新近诞生的妖精和神众,至大能者无化三千俗水,三千俗风后,这世界便多了很多新生的生灵。“神与仙大战,仙军惨败,那些红袍的仙人是来复仇的。”然而一批又一批沿着都城方向走过,没有谁停下来眷恋过这座城市,大家终于放下心来,传说毕竟只是传说,红袍仙们像一阵雨一样从这个世界路过,慢慢消失在视野里,但在大众的记忆中却会留下一些痕迹,然后被改造成他们想象的样子。

无站在广场上,他的身边只跟着慧,他看着他的雕塑,“那万魂殿如何?”

“在两区之外,掘地百丈,有通道宽十丈,长十里,不知师尊有何用途?”

“此乃天意,有不可违,我自当有用处,随我去看看吧!”无说完就站在那万魂殿入口处,慧也跟在后面。只见那通道用青石铺就,两边各立一排石刻巨塑,一排为金甲,一排为红袍,两边巨人呈打斗状。

当二人过了这通道,就见一处入口,那入口好似将大地直接剖开,两边齐整的码着如梯步一样的石坡,石坡上是关于那场战争的浮雕,共有十八幅。道路一直缓缓往地下延伸,地下是一个广场,广场上立着数万的无字石碑,一样大小光滑的石碑,它们整齐的排列在广场上,石碑后方是一座巨型大殿,一口巨钟立在那殿正门口,钟上錾字为“万魂来聚”。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慧躬身问道。

“等......”,无说完,便在那巨钟边盘膝而坐,慧也自然于不远处盘膝坐着。风在那石碑中穿梭,好似哭泣之声,不一会儿夜色来临,那月亮便在天空挂着,温柔的月光照射到无的身上,慧看见他身上有一层白色的光辉。

元看见眼前一片黑漆漆的,脚下是一片泥泞和乱石堆,他走得跌跌撞撞。

“你完全不必这样,我的孩子。”老祖说道。

“习惯了……”,元一边走,一边摸索。他第一次在黑暗的世界里前行,这使他更加倔强,虽然步履维艰,但是他仍然尽力跟在老祖身边。

老祖见状,便在手中捏着什么,就见他手里生成了一个光源体,那光源穿透他的手指缝,然后是越过他的身体,黑暗中光源像利剑一般像四周散开。老祖将手中的光球往那空中一扔,就只见空中飘着一轮太阳,这世界突然就明亮起来,这是一个特别的世界,没有生命的迹象,那远处是黑色的水域,那山上的树木全已经全部枯死,大地上到处都是动物的尸骨。冷清清的,阴森森的,好不凄凉。

“你曾经踏遍这大地,没有你不熟悉的地方。这里应该不陌生吧?”老祖问道。

元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他表情悲伤,双手无措的摸索着座下的石头,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苍老的垂暮者,脸色也灰暗起来。远处山上有光滑的石面,那上面有三个大字“神仙塚”,元很清楚这是哪里,但是它应该消失了才对,它应该和自己的记忆一起在时间中被冲淡,然而它此刻却出现在这里。

“可是它本该被吞噬。它已经不在了,……。”元说道,此刻他就像垂暮的老人,雪白的须发变得灰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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