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而她把他骗到身边，叫他也站在船尾望向远天，随后就动作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害得他觉得自己真是一遇到她就降智，敢情又被她三言两语给骗了。可是，在他蹙起眉要甩开她凑表脸的套路时，他竟真的听到了一种空灵到好似不是这个世界的乐曲自心田中缓缓奏起——
“别松手，你只有挨着我才能听到这个声音啦。”
她抬起笑脸将他原本要缩回去的手抓得更紧，然后把他的手按在了船栏上：“这些音乐来自我那边的世界，用了很多你没听说过的乐器，听一听心情会变好的。你要是不想我抓着你，就跟我相互拉着彼此的一根手指就好了。”
然后，她就用她左手的小指轻轻缠住他右手的小指，将她所说的不属于神传世界的异界音乐传输到他的脑海中。一首接一首，或舒缓如云月，或激荡如江流；时为女子低吟浅唱，时为男子和乐高歌。但大部分都是没有唱词的，纯由各种乐器演奏合成的乐章。她说她就喜欢这样的音乐，每一个音符都纯净美好，不需要歌词添色。他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些音乐都挺好听，大部分都适合现下的情景欣赏，除了某些特别激昂豪迈，或者雄浑壮烈的乐章。叫他和她一起听这些叫人听了就挺热血沸腾的曲子，她难道是想和他切磋下武功，好好打一架？？
“哈哈不好意思，我平常想战斗相关的剧情时需要这些曲子增添些灵感，我自己听没事给你听好像真有点怪怪的。。这就切歌这就切歌~”
……
就这样，他们两个以小指轻贴着彼此，共同背对着夕阳听了一首又一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乐章。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站累了的他们不约而同地都采用了前倾身体重心，以双臂支撑在船栏上的方式，并肩而无言地亲密贴靠着彼此，共享着仿佛只为他们两人演奏的音乐。什么迷茫与忧愁，什么情难与痛苦，一切都在美妙的音律和眼前人的陪伴下烟消云散。直到夕阳完全落下，橙红的晚霞被幽蓝的夜幕驱逐覆没，他们依然双双伫立于船尾的甲板上，共同眺望着浸染夜色的天际，谁都没怎么说话，也谁都没提起过停下………直到船只到岸了，流风渐止呼啸。
作为航程中的中间站，船只临时停靠在了个还算热闹的小镇。此时灯火初上，饭香诱人，暇裳节的余韵尚还留存于这个城镇，琼娘和蔺四喊他们去镇上逛逛，到久违的陆地上歇歇脚。她突然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手背，笑嘻嘻地说要找个最贵的地方好好宰他一顿，再买点纪念品回来，为当地人民创创收。
然后她就先行一步跑远了，生怕他打回来似的。他看着蹦蹦跳跳的她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想，她还需要什么纪念品，真是幼稚，又不能真的带回家收藏起来………这般一想，他心中忽然一紧，再一次清醒认识到，他们并非一个世界之人的事实………
但……
在他的面前，摇曳的船只，依稀的星辰，微醺的晚风，还有挂着快快乐乐的笑容向他挥手的身影，一切都恰到好处……也许，那些和她一起听过的音乐真的有她说的神奇力量，能温暖他的心灵，治愈他的内心。面对何其浪漫的今宵，他宁愿忘记一切真实，短暂地沉浸于一场幻梦。所以他抛下一切杂念，向笑着望向他的那三人走去——
虽然，他曾发自内心地祈愿，希望被琼娘追回的那夜是他今生的永远。但此刻，他竟然想要更贪婪一点，将同样浪漫温柔的今宵纳入自己的永远——永远不失，永远不忘，永远能被之温暖。
即使这一夜，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之事，他只是跟着那几个人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一起在街上闲逛，话说得还没蔺四多，钱还掏得跟冤大头一样。但他就是觉得舒服。只是看着夜市温暖的橙光流转到眼前人的身上，他就感到满心宁静，闲适安谐，好像拥有了这世上的一切………
……也许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吧？这就是他曾经复问自己的问题的终极答案？
——“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稀里糊涂地过完这一生？”
因为……
曾经没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
……
这一夜之后，她在他和琼娘面前不再是神，也不再是神胤。她是这世上无数普通的女孩子之一，爱吃爱玩，没有心机，表情藏不住事，喜欢一切亮晶晶的精致小玩意儿，有着无穷的购物欲望。另外，他还发现她真的是只会在自己面前调皮捣蛋，滔滔不绝，只要有第三者在场，哪怕是琼娘蔺四他们，她也会变得相对沉默寡言一些，说话做事变得有点拘谨腼腆…………这应该才是真实的她。和对一切都洞察在心、淡然自若的神胤天师完全不一样。他欣然于发现神更多的一面，琼娘也因高高在上的天师变成平易近人的嫂子女性朋友而感到开心。在她去买花灯的时候，他就听到琼娘悄悄和蔺四说：“天师大人这个样子，叫我都快要把她当成一个比风发大不了多少的妹妹了……我这、我这不算是冒渎神明……吧？”
……
她在这夜的表现，也让他深深产生一种自己控制不住的冒渎想法——如果，如果她能没有读心神能，没有预测神功，不会离开这个世界闭关挂机，在这世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该有多好。……这样，他是不是就能在她面前做掌握主导权的那方，戏弄她的感情，控制她的心念，叫她做患得患失，一眼看不到对方就会感到失落的傻子？
先动情者为输家。他本就身处劣势，所以不能再让自己输得彻底。尽管在对方的预言中，自己早晚会输，但他还是希望能输得晚一点，输得不会那么没出息一点……
可是……又是谁说“先动情者为输家。但若两个人注定有情缘，后动情者反而输了”……？所以，他该怎么办？他究竟要不要控制住自己的心，不去沦陷？…………
他没有答案。
所以，才会在她“闭关”的门外再次徘徊，又在她主动找过来时同意她的种种提议，和她共享宁静安闲的二人时光…………既然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痛快地做出取舍，那么就顺其自然吧。虽然顺其自然的难听点的说法就是放任，就是逃避。
而逃避也好，顺其自然也好，他还是无法在第三个人在场时毫无顾忌地握住她的手，尤其是在琼娘面前。他还是拘谨于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情感，羞赧于叫其看到自己和别人举止亲密的一面。所以每当琼娘出现，他总会瞬间放开她的手。即使他们只是在通过指尖接触而共赏异界乐章————放手的那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辣鸡，自己有心虚，不仅抬不起头看琼娘，还没脸见扑哧一笑的某人。就算不用神的读心术，他这点小心思在她们面前也一定是昭然若揭。他感觉这两个人一定有在自己顾左右而言他时相视一笑，互做表情。。。。哦老天，他活这么大岁数从没感觉自己脸皮这么薄过，他感觉自己已经降智倒龄回了那些玩家口中的“小学鸡”。但他莫得办法，在彻底习惯向所爱之人坦露感情之前，他只能这样周而复始地保持自己微妙的“地下活动”。
然鹅，又过了几天，在船只驶入满晴流域之后，他的“地下活动”的难度系数非但没有因为他习惯了琼娘吃瓜的眼神而降低，反而大大增加了。只因——某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