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注：“他好像一条狗”，玩梗于《大话西游》，在这里其实并不是骂人的意思哈哈哈。】

……他仅犹豫了一下，就拔刀出鞘，从街头砍到了街尾，从第一个笑的人砍到了最后一个尖叫的人。从拔刀到收刀，不过一分钟。这些玩家自异界而来，过惯了被人民警察和人民军队保护的和谐生活，自然打不过他这么一个从拿起刀的那一刻起就在不停杀人的海寇头子。海寇头子属实胜之不武。不过好在玩家这个种族在神传世界是不死的存在，这些人很快就化作一道白光回距离最近的【重生点】复活去了——还顺带给他指明了附近村落的方向。

【注：“重生点”，即是玩家复活点，只有来自第二界的玩家才能用。第二界的人们集体“穿越”第一界，以为自己是在进行“游戏”，所以把网游的那些玩法基本都搬运到了第一界。玩家在第一界死后可以无限复活，但恩丕希（NPC）作为第一界原住民，死了则就真死了。所以在原剧中还有关于玩家玩权和恩丕希人权的斗争戏。这里就不细说了，2333~】

他漠然地看了会儿那一地的血腥，并没有因为知道了附近村落的位置而打算去那边收拾一下自己。他只是在想，可惜，这下刀也脏了。

所以，有鞘没有鞘，又有何所谓呢。没有谁能一直保护得了别人，也没人能永远一尘不染。刀也好，鞘也好，都是被消磨的存在。他在那林子里兜转纠结的，不过是一堆矫情无聊的情绪罢了。

这样想想，他感觉稍微好了点。虽然还是浑身疲累，心头沉重，什么都不想去想，早已感知不了身体的饥饿，也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他只想多晒一下太阳，温暖一下自那一天起便被天运川冰冷的河水浸透冰冻的心。所以晨以东，暮以西，循复着毫无意义的行为，给自己圈了好大一块地方为牢……

而人只要活着，总会有一时，在不经意间得到生活送上的一份惊喜————

——当他看到一片漫山遍野的红乍然出现在眼前时，他眼前一亮，心脏猛然跳动。虽然天气是阴霾多云的，云翳郁青，垂垂欲雨，但他恍然间看到了一束金色的阳光从天上投下，照在了那片艳若红绸的杜鹃花海上。风过轻轻，明霞摇曳，好似一场平和慵懒的梦境，是他自童年起就惦念不忘的安宁。

他立刻向那花海奔赴而去——但他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美梦是命运吝啬的赏赐，不会因为自己重新闭上眼睛而再降临一次。人越是想要流连其中，也意味着已经接近清醒的时分。

果然，当他来到那花海前时，那道光就已经不见了。或者说，在这即将大雨倾盆而阴郁沉闷的天地间，阳光注定是场梦幻。只有早早接受现实的人，才能及时找到雨伞体面而去，以免沾得一身湿漉…………可他早已一身泥土乱尘，还有什么好怕的？

……

起初是豆大的水滴落在身上，随后是瓢泼的大雨兜头而来……

满山的杜鹃被连绵的雨水打得抬不起头，附近的土沟里很快就蓄起了水泊，溅射起丛丛水花，整个天地变得湿漉漉一片。低飞的燕雀拍打着已被淋湿的羽翼，穿过雨幕向家而去，在附近拍照的玩家亦踩着泥泞的山路飞快地奔向能够遮雨的棚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即使雨水落在眼中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感受，也固执地仰头凝望着这场天雨——

——他听见有玩家在路边大声说“那人神经病吧/搁那装什么B呢”。他忽然想笑，发自内心地想笑，没有理由。这场的雨洗去了他身体表面的泥污，也仿佛冲走了他心头的一层阴霾。他甚至希望这场雨能下得更大一些，像海上的暴风雨一样猛烈。

而正在他难得有些高兴起来之时。

忽然之间，他的头顶突然多出了一块遮挡。有一个人撑着一把红伞站到了他的身边，笑着劝他——

“淋雨虽然好玩，但感冒发烧不好玩。你已经身体吃不消了。这把伞我送给你，你就打着伞看雨。好么。”

……不过是一个学着风气穿起他们东陆传统服饰的玩家女孩，短发黑眸，长相毫不起眼，身材更是没什么看头。而不管对方是美是丑，他都不喜欢别人贸然打搅自己。所以，他立刻皱起眉后退了一步，更别说去接对方主动递上的伞。

而面对他这么明显的嫌弃，对方并没有生气。甚至也收起了伞，和他之前一样的姿态，抬头去看天上的雨。同时，她将双手背到身后，用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挺淡然地对着雨幕笑着说——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接受这把伞。但毕竟人这类生物，虽然大部分现实绝情，却有部分人是在自己淋过雨后，会想给别人撑把伞。”

“……”

“……挺高兴见到你的。我叫陈倾辰。今后请多多指教。”

“……”

“那个，你想知道杜鹃花的花语吗？”

“……”

“‘当见到满山杜鹃盛开，就是爱神降临的时候’——这就是杜鹃花的花语。”

“……”

“相反，雨中的杜鹃花则是……”

“……滚。”

他再也忍不了了，便冷冰冰地吐出了一个字，打断了对方的没话找话。同时暗推刀柄，随时做好杀死对方的准备。杜鹃花本就鲜红似血，雨中的杜鹃花更是红得鲜艳欲滴。他和这些杜鹃花分明都在渴望着一场血雨，谁稀罕什么爱神的降临。

……然后他就听到了对方的叹气。

“唉。其实我挺怕疼的。如果可以，真不想死在你手上。一次也不想。”

“所以，看在我不给自己开任何金手指的份上，别和我动刀行么？”

。可惜。

他这个人向来不懂得怜香惜玉，也没什么伟光正的道德观，属于那种女人也杀，小孩敢打，丝毫不会敬老爱幼的顶级渣男。更别说在知道玩家这一种族怎么杀都不会死还会换个地方复活后，他杀玩家就更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了。所以，这一片的杜鹃花海很快得到了雨露以外的滋润，开得更加鲜艳。

而他，也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心情，加之附近的其他玩家和路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所以砍完人就跑路。贼麻溜。

……但在离开前，他忽然回头看了眼。

【斯人已去】，那柄红伞倒在一片雨血之中，伞面湿透，啪嗒滴水，反而罩得一方宁静，远比周遭无数绯花更有飘零破碎之感，叫人心生凄凉意……不过，这又怎样。

【注：“斯人已去”，意思就是女主以玩家身份遵守《传说》游戏规则，变成一道白光死回重生点了。】

这场雨来得急，收得也快。很快，雨过天晴，天地间一片湿漉漉的空明，空气清新而阴云依旧厚重。他也不再留恋失去了光明拂照的花丛，继续踏上自己不知目的不知归期的旅途————只是，他这次随手杀戮玩家的行为，好像让自己、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