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鱼塘风波(1 / 2)

从上一次马星河发生近十几年来村里人见过的最大洪流,到忙着河堤堤坝实地测量,村民走访和规划设计,建设施工和沟通协调,工程筹备的这三四个月里,刘金宁几乎没睡过一天好觉。所以当他一直积极谋划的河堤堤坝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了顺利进展的时候,他才能安安心心地睡个踏实觉。

然而好事多磨,隔天早上刘金宁的睡意还没完全退去,他就被李春林的电话吵醒。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七点二十,手机上显示有李春林的四五个未接电话。夏天日长,农村的早上农人们早起下地撩活的时间也早,因为要赶在日头变热之前的阴凉时段里,把要做的农活拾掇清楚。

李春林说,金宁哥,刘富阳挖鱼塘挖到我们河堤规划的红线区了,李舒鹏书记也在这里,我们怎么沟通都不管事,还说他原来跟你商量好的,但现在反悔了。刘金宁站到窗前拉开窗帘,关掉风扇,睡眼惺忪的穿上短裤,顺手从书柜里拿上刚毕业时买的望远镜,跑到楼顶上往田垄河流的位置看了看。

初夏的稻田里稻秧青绿、稻禾清香,水田里到处爬着田螺、幼蛙还有各种水生物,美妙的禾田生态系统奏响着生机盎然的旋律。属于刘家院子水田区域一个叫龙口里的地方,只见水坝旁边七八个人正站在一处田塘埂上,肢体语言丰富地边说边比划着什么,爬滚在水田里的挖机正顺着河沿的方向往两边刨土。村支书李舒鹏站在李春林旁边,看着他不停地在跟刘富阳沟通和做思想工作,但表现得很平淡。

李舒鹏对于村里的医疗、教育、养老经济建设发展和党员活动工作都很上心,但涉及村里村务或者一些有邻里纠纷的事情,他一般不出面而是直接交给刘金宁。包括马星河河堤修筑的事情,虽然平常的迎来送往和政府的评估对接基本上都是他出面,但具体工作的规划布局、实施推进和资金筹备的事情他都交到了刘金宁手上。

因为他也知道刘金宁在干工作的事情上有年轻人的一手,而且他还是从省考公务员的乡镇干部“空降”到村里做村干部的,后台民意都别他这个村书记硬。

刘金宁刚回村里做村干部的时候,他就是村书记,他是从镇上的人民武装部“带头大哥”的位子上被安插到村里来做村书记的,所以明面上威严,但私底下村里人并不是都买他的账。反倒是刘金宁的三叔刘运城,不管村里的大事小事都要给他面子,甚至很多关涉全村切身利益、悬而难决的村务事情最终都需要他进行定夺。

刘富阳是刘金宁四叔的儿子,马鸣村村支书陆海雄的二女婿。刘富阳父母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在一场马星河上的洪水中抢救河道里放水牛的放牛娃而被洪流卷走牺牲,所以基本都是三叔刘运城一手抚养长大。马鸣村因为地处马星河和邵水江的交汇处,所以有很多人搞水产养殖。陆海雄就是因为一开始通过承包邵水江沿岸的鱼塘养殖发家,最后顺利竞选上村支书记。

陆海雄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和女婿定居在县城,都在县城学校工作,刘富阳是五年前入赘到陆海雄家,但因为刘运城很早就考虑帮他取上媳妇在马桥村给他建了房子,所以刘富阳基本和媳妇都在马桥村生活。马桥村和马鸣村很多人家都有相互通婚,养甲鱼的汤良兵也是马鸣村的女婿。

开始的时候,刘富阳是帮着陆海雄在邵水江边养殖水产,后面又开始和汤良兵合伙在马桥村发展水产养殖,还曾经在刘金宁三叔刘运城的手上把金星水库给盘了下来养水产,后面村里有人投诉刘富阳和汤良兵两人在水库养鱼严重污染金星水库和马星河的水质,刘金宁便顶着他三叔极力反对的压力,把水库养鱼的事情给禁止了。后来刘富阳便和汤良兵各自在马星河边自家的责任田附近,以承包的方式垒田成塘,各自干起养甲鱼和水塘鱼的产业了。

刘金宁在楼顶上静静观察了一段时间,便马上给刘运城打去了电话。他说,三叔,今天刘富阳挖鱼塘挖到了河堤修筑的规划红线里面,你有没有知道?刘运城说,我不知道啊,我一大早就送孙子到学校上学去了。

刘运城有一儿一女,都是在县城企业单位上班,因为刘运城和老伴的特别要求,所以子女的两个孩子都被老两口留在马桥村村小读书。老人爱孙心切,子女不得不答应孙子暂时放到村小上学,只等孩子再上来点年龄另想办法说动老人,给小孩上学籍到县城上学。

刘运城听完刘金宁电话,又反过来问他,你是说刘富阳那瘪犊子在搞河堤修筑的破坏?刘金宁说,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排除他有其他方面的一些要求。

刘运城问,怎么说?刘金宁说,刘富阳原来挖建的鱼塘本来就靠近准备修建的河堤,前面我专门找他聊了聊,说河堤开工修筑的时候,需要在他家鱼塘边沿修一条便道,修筑便道的土方可能会填埋他家池塘的边沿坎坝,如果他这边有什么要求可以考虑给他一定生产养殖的经济补偿,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就反悔了,不仅要往河沿边上拓宽鱼塘,还拉上旁边的刘能才说一起建鱼塘。

刘能才的水田更突出靠近河堤的位置,他家的水田要是一挖断,马桥村我们刘家院子的这一段河堤就真的没办法修了。

刘运城又问,那他现在把水田都挖开了吗。刘金宁说,李舒鹏书记和李春林都在现场,现在还只是刘富阳的鱼塘往河沿边挖开了一些泥土,挖过了我们原来用木桩绑的红线。刘运城说,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你辛辛苦苦的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又是测量又是做群众思想工作和规划设计的,他就这么胡搅蛮缠的拖拉后腿?

刘金宁说,刘富阳平时也就能听进你的话,我怕我过去跟他说理也无济于事,所以这才打电话叫你一起过去。刘运城说,那行,我们在门楼下集合等下一起过去。

刘金宁开车载着刘运城从门楼前出发,顺着村道水泥路驶入铺着砂石的机耕道,在隔着刘富阳挖鱼塘三四丘田的位置停了下来。两人下车后一脚深一脚浅沿着田埂踩过一路的蒿草,走到剑拔弩张对峙着的两支队伍里。

李春林劝不动刘富阳,说话的语气竟然有些激动起来了。他指责刘富阳伤害村民感情、破坏村集体团结,有违村规民约公德,自私自利、思想道德败坏,猪狗不如。

李春林越说到后面越显得有些词不达意,干脆直接骂了起来。但刘富阳却不生气,还还嘴说,你骂呀,看你怎么骂这口田是不是就能跟你姓李了。我自己的田我自己说了算,要你在这指手画脚瞎参和的吗?

正说着,刘金宁和刘运国已经走到跟前,刘运国顺手从刚才过来的田埂上捡起一根田埂上用来爬豆角藤的木棍,狠狠地朝刘富阳背上挥了过去。刘运国说,你小子长能耐了是吧,竟然要跟村书记和村长对着干。

刘富阳突然间挨了刘运城一闷棍,嗷嗷的叫了两声就跳开了。刘运城还要拿着木棍去揍人,刘富阳定在那里开始一动不动,眼眶燥热的拿沾着泥巴的手擤了一把鼻涕,说,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呀,我在自家地里挖鱼塘碍着谁了,他刘金宁作为村长不帮我说话就算了,你三叔竟也下死手的来打我,你再动手以后连你这个三叔我也不认了。

刘金宁说,你这人就是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叔打你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前面我上你家说的好好的,刚开完开工筹备会你就自顾自的在这瞎扒拉,还说我们不秉公办事,李春林没把你骂醒,三叔的棍子也不能打醒你吗?

刘富阳说,修河堤要多少的地,我把我家鱼塘拓宽一些,以后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村把旅游搞起来了,到我们村来玩的人多了,那我把这块鱼塘搞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那他们来玩不是都可以来钓鱼捉虾,多一个玩的地方吗?刘金宁一时间哭笑不得,被刘富阳这么一说,感情是他自己指使刘富阳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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