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 68(1 / 2)

幺幺看着母亲的那张脸,因为极度悲愤,五官都突出去,连骨架也像膨胀了一圈。他被幺娘抱住,听她哭起来,心疼得张不开嘴去叫她。幺娘握住他的手:“我儿,我儿流血了,疼不疼……”幺幺咬牙回答:“不,不……”幺娘轻轻查看他的伤――幺幺的伤,还有一旁的伙伴,空仔的伤:“不怕,不怕了……我一定把你们治好――谁害我儿成这样,我把他的肉割下来给你们治伤!!”幺幺一下子哭了,旁边空仔也低声道:“伯母,别伤心……”可幺娘心都已经碎了,一面抹泪,一面咒骂,像要把最深的痛寄寓在最毒的话语里:“那个疯人,那个疯人就该被千刀万剐!”她用手绢给两人止血:“不哭,我给你们疗伤――我还要给你们报仇!我让全仙山的人都与他为敌!”可幺娘一下瘫倒在地上,悲伤过度喘不上气来,身后,栀子扶起她,轻轻为孩子们继续清洗和包扎伤口。他问两人:“峦先生在哪里?”幺幺嗫嚅道:“上、上山顶了,从……西边的路上去的――还有人也跟着他,那个车夫,那个车夫也有危险!”栀子点头,取下披肩,暖暖裹在他们身上:“别担心,我现在就去找他。”

孩子们听闻,发抖发得更厉害了。栀子望一眼银发人,微微一笑。

这时空仔忽然叫住他。“您、您等一下……”他挂着汗珠,苍白的脸时不时紧张到抽搐。空仔顿了一顿开口道:“您这件披肩,上面似乎有一幅图画,请问画的是什么?……”

栀子看向他:“《月夜白花游》。”他轻轻指点道:“深色布面,是夜色。画上的灌木,开白花。灌木旁的一对对弧线,是人的眉毛,喻指赏花的人。”“哦……”空仔端详片刻,蓦地沉思道:“可是,‘月’在哪里呢?披肩上没有月亮。”“有,但是在画面之外的。”

空仔没有找到。

再想发问,抬头却见栀子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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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久都没有回来。天快黑了,幺娘和两个孩子又不便走路,银发人于是生火,照顾他们在一处平地上休息。他看见,两个孩子身上,隐隐有黑红交杂、不正常的血斑。

两人手脚都被划伤,鞋子也不见了。银发人给他们喂了些水,问道:“峦先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一问,问得不合时宜,两个孩子都张嘴有些发愣。倒是旁边的幺娘,撑起身一下捏紧了拳:“他是什么人?都说了是个疯人!鬼话连篇奴役这些小孩子――你听听他说的,要用山巅的仙藤造纸,要取什么像针尖一样细的泉水给纸打浆!我们幺儿和小空,都是单纯的孩子,不就被他瞅准了欺负!他这个烂人!他――”

“好、好,很烂,”银发人扶稳她,微微沉下眉头,“你都晕倒了,哪里又来这么大劲――”“――他不就是写诗写出点名堂,卖弄文字,骗大家伙儿都把孩子送去他那修行!我真是悔不当初,把幺儿送到这山上,给他当苦力天天浪费光阴――!!”幺娘激动得要跳起来。银发人按住她,“噗”地往幺娘嘴里塞了一个米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他堵住幺娘的嘴,转头接着向孩子们提问:“所以峦先生,在仙山是很有声名的?”

两个少年哪还敢接话。可是偷瞄一眼,幺娘没再暴怒,嚼着米团眼睛却越来越眯缝。她像快要睡着了。见此情形,幺幺试探地轻声说道:“有、有那么一点吧。――”确定幺娘没有回应,反倒“哼哼”地打起呼噜,他松了口气,犹豫着又追加道:“――其实,要再多一点的。多两点――多五点吧。”

幺幺像是心情还未平复,话说不清楚,垂下头抚过幺娘的脸。银发人又递来水袋让他多喝,接着向两人问道:“这么有名,为什么还住在山上,不去市井向达官贵人们卖诗?峦先生是经历过什么吗。”“啊,这个,这我还真不知道……”幺幺有些发窘,提及自己亲师父,他却基本生平都答不上来。这时空仔拍拍他,接过话题向银发人一颔首:“峦先生生性内敛,不喜向旁人多谈论自己。幺幺刚入师门不久,还未了解师父的前尘过往。

“我有幸听师父讲过,他先前,也为大户人家御用题词的。”

空仔微微一顿。他眼神有些复杂,大概因为受伤的缘故,对师父的情感变得很矛盾。“他提到,那人家待他很好,津贴补助,私宅花园都奉上。生活无忧而自在,可师父却说,他对此,十分害怕。

“‘我像是感觉,自己养尊处优,离神明越来越远了。’

“峦先生一直相信,他的诗情,是从神明那里接收来的。他说诗歌并非自己所写,他很谦逊,从来坚称自己只是神的代笔人。‘我怎能借着神的恩赐,以他的神韵,恬不知耻换取优渥的生活?难怪近日,提笔颇觉生涩啊。’

“那个时候,宅院内外也有传闻,说峦先生灵感枯竭,写诗越来越难了。

“他不久便请辞,从大户告退,向荒野独自隐去。

“但实际上,峦先生很爱戴那户人家的。他认同家主的品格,也喜欢家中聪颖的小少爷。独自旅行时,峦先生常忆及故人,感伤之至甚而眼泪长流。他说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写诗之人,总不得圆满的。“也是在那之后,也许太过孤独,峦先生收留我,作为弟子。

“我们是在路途中相遇的。那时我离家游荡在外,因为学业不精,又不服管教,颓唐荒废不知何去何从,――”空仔正说着,旁边幺幺忽然撅嘴,瞥一眼空仔向银发人说道:“什么啊!您别听他谦虚,您不知道空仔多厉害!他学习好得很,也听长辈的话,不像我那样成天闯祸的!就是人比较闷,有点老气,独来独往不和别人亲近――但他真的很好啊!”空仔一听笑起来,看着他轻轻摇头:“谢谢――但我的确是冥顽不灵,自己心里有数。总之那段时间,峦先生教我写诗,把他相信的、来自神明的诗情,介绍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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