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而今才道当时错(三) 70(2 / 2)

舒沫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

门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又小心地把门关好。

舒沫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是那个在她面前勒住奔马的老者,穿着木兰宗的主祭服色,但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秦朗。”老者开门见山地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求沫小姐帮忙。”

“我已经没有灵力了。”舒沫冷淡地回答。

“可是你拥有噬魂蝶,它可以带我们找到真相。”秦朗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强调道,“十二年前晨晖少主的真相。”

秦朗的预感没有错,最后一句话果然激起了舒沫的反应。她直视着老人平静的双眸,满含戒备地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十二年前楼桑大主殿遇害一事有很多蹊跷。”秦朗不敢欲盖弥彰地布下结界,只能尽力压低了声音,“第一,当初官府既然能够杀害楼桑大主殿,为什么没有顺藤摸瓜破坏木兰宗的力量,反而在其后的十来年内任凭它坐大?第二,我再三盘问过那个在场的狱卒,让他将晨晖招供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描述出来。试想那个时候晨晖已是半昏迷状态,怎么可能用一句话就清晰回答出审问者所有的问题?更何况越城里除了轱辘巷于宅,还有一个葫芦巷余宅,审问之人怎么可能不加任何确认?第三,双萍大主殿在初入木兰宗的二十多年里平庸无奇,继任大主殿后却显示了极高的手段和灵力,迅速收服了宗人之心。作为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她前后的差别完全判若两人……”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舒沫忍不住问道。

“我想说的是,十二年前的事情,很可能是一个阴谋!”秦朗低沉地回答。

“阴谋”两个字蓦地在舒沫混沌的脑海中投下一块巨石,让她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她疑惑地盯着面前陌生的老人,淡淡道:“双萍大主殿治下的木兰宗欣欣向荣,你既然是木兰宗的主祭,何必还要追究当年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繁荣如果是建立在谋杀和诬陷的罪恶之上,就根本与木兰宗建立的初衷背道而驰!”秦朗知道舒沫并不信任自己,无奈地道,“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只是可怜尘晖一直生活在往事的阴影里,想要还给他一个公道而已。那个孩子背着太多心事,这样下去,只怕……年寿不永……”

最后这四个字仿佛尖刺,让舒沫蓦地抬起头来:“你说得对,我应该再去查看一次。”

不错,当年她虽然也用洄溯之术试图探求真相,但恐惧和不忍让她远远避开了那些惨烈的景象,甚至没有听清晨晖亲口吐出的任何一个字。

最后一只噬魂蝶从她的灵魂深处翩飞而出,带领着她穿越刺目的光圈和暗黑的甬道,再一次看到了她原本永远不愿回忆的景象。

蓝色的火焰再一次在她眼前肆虐,凄切的惨叫再一次充盈了她的耳鼓。但是舒沫只是紧紧咬住横在齿缝间的食指,大睁着眼睛不肯放过可怜的少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已经见识过他十二年后自焚护塔的勇烈,实在难以想象同样在霹雳火的煎熬下,一个人的意志竟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奇迹。

终于,受刑的少年垂下头不再挣扎,而笼罩着他的蓝色火焰,也随着为首的指挥使几句咒语而渐渐熄灭。

“还说不说?”失去耐心的指挥使抬起晨晖的头,却意外地发现少年被汗水湿透的发丝下,干裂的嘴唇轻轻地翕合着,似乎在吐露着什么。

“大声一点。”指挥使将耳朵凑近了晨晖的嘴唇,仔细地听着半昏迷的少年吐出的每一个字,忽然笑着退后一步,松了口气:“原来楼桑住在轱辘巷于宅,每天凌晨时分他必要吐纳静坐,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一切都和上次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然而舒沫却一步步地退后,只觉就算坠入从极冰渊、埋在万年玄冰之下,也不可能比她此刻感受到的更寒冷、更痛楚、更悔恨!

因为她方才也凑到了晨晖唇边,清楚地听见晨晖吐出的几个破碎音节是:“沫姐姐……救救我……”

肝肠寸断。

胸口如被重锤砸下,刹那之间,身边的一切景象和声音都被那重锤砸成了粉末。突如其来的反噬之力让舒沫痛呼一声,蓦地睁开了眼睛。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已不是秦朗,而是双萍。她的手中,还拈着一只拼命扇动翅膀的噬魂蝶。

返回